那边,姜行颐在花园里心不在焉地转了一圈,只觉得度日如年。
既是来赏景,总不好来瞧上两眼便走,谁知方才那一路,有没有大房的探子,做戏还得做足才行。
况且,傍晚时分,府里本就忙着准备晚膳,核对一日账目,诸如此类琐事繁多,下人走动频繁。
此时出去,左不好又让人撞见。
他定了心在花园中四处悠哉,还装模作样地摘了两支桃花在手中把玩。
眼见天色彻底黑透,府中各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又渐渐稀疏,最终只剩下廊下几盏值守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姜行颐知道,时机已到。
他绕到四房院落后方一处更为隐蔽的墙角。这里草木略深,远离主要路径。
他屏息凝神,确认左右无人,熟练地拨开一丛茂密的迎春藤,露出了后面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的旧木门。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这是多年前,卢氏私下配置的给他。
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合上,又将藤蔓恢复原状。
院内比外间更显寂静,只有正房窗户透出一点朦胧的光晕。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正房一侧的耳房窗外,极轻地叩了叩窗棂。
屋内,卢氏正对着烛灯出神。
听得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她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绣绷差点掉落。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立刻为恼怒。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还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什么人?!”
“是我。”
姜行颐的声音隔着窗户,又低又急。
果真是他!
卢氏脸色一变,迅速打开窗户,见他果然站在窗外阴影里,又急又气。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不是说了……”
她话还没说完,姜行颐已撑着窗台,利落地翻了进来,带进一股夜间的凉气。
他顾不上整理衣袍,急不可耐地打断她,“别说这些了!我听说,姜明欢前日来你这里大闹了一场?为了春桃的事?”
卢氏见他这般模样,强压下心头火气,蹙眉道,“是来了,发了好一通无名火,指着春桃的事,迁怒于我。我也正觉奇怪,她这般作态,不似她平日心性。”
“果然如此!”
姜行颐脸色更加难看,在狭小的耳房里踱了两步。
“我就知道要坏事!那丫头精得像鬼,定然是察觉了什么!我已向大哥坦白了汝南旧事,可春桃那贱婢……她在那韫珠阁里,到底还吐露了多少?有没有……有没有提到别的?”
他眼神闪烁,意有所指。
说着,又一手握拳,锤了锤掌心,“可恶,她那院子如铁桶一般,我什么也打探不到!”
卢氏闻言,瞳孔微缩,但随即稳住心神,肯定地摇头。
“当年的事,春桃并不知情。如今,还知晓的,除了你我,便只有……”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阴鸷下来,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寒意,“只有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府医了。”
提到府医,两人之间弥漫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
两人沉默了一瞬,卢氏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想起眼前的情形,再次压低声音,带着厉色,质问姜行颐。
“先不说这个!你今夜为何如此莽撞,直接闯到我这里来?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自投罗网?为何不按老规矩来?”
姜行颐闻言,像是被踩了痛脚。
他原本还在屋中踱来踱去,此刻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卢氏,语气激动又带着委屈。
“我正是为了此事来的!已经整整两日了!我未曾收到你的任何消息!你这里动静全无,我又突然听闻姜明欢来找你闹过,我……我怎能不担心?我还以为你这边出了什么变故。”
“你说什么?”卢氏打断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声音惊骇。
“两日没有消息?这不可能!我明明……我昨日,今日,都让春杏照常丢出去了!就在老时间,老地方!”
她的话音落下,小小的耳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姜行颐脸上的激动和委屈僵住了。
卢氏眼中的责怪和焦虑也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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