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灰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屋檐,平添了几分压抑。
姜行山书房内,父女二人正对坐饮茶,皆是一言不发。
不久,姜行颐被带了进来。
不过一夜光景,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窝深陷,面色灰败。
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也似乎佝偻了几分,只沉默地站在那里,不敢与兄长的目光相接。
姜行山望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有怒意,更有血脉相连的痛心。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安静坐在下首的姜明欢,颔了颔首。
姜行颐见状,脸上露出几分错愕,接着便感到几分羞辱。
如今,他竟要任由一个小辈盘问了。
但他只头垂得更低,并未出言反驳,仿佛已经认命。
姜明欢站起身,也未居高临下,而是走到姜行颐近前不远处,恭谨地行了一礼,“见过二叔。”
接着,又引了他坐下,与姜行山隔桌而望,姜明欢则立在桌边。
姜行颐坐下后,仍觉得有些僵硬,双手还轻轻抠着椅子扶手。
“二叔,”姜明欢开口,声音依旧轻和,并未如姜行颐想象中的咄咄逼人。
“昨夜父亲震怒,有些话,或许未能说透。今日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关起门来说话,为的不是追究旧账,将谁置于死地。”
她顿了顿,观察着姜行颐细微的反应。
见他肩背似乎松懈了一丝,这才继续道,“姜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当年的旧事,父亲……甚至是姜顺兄长,心中早已有数。那些往事,他们本就未曾怪过您。尤其兄长,他知晓您是他父亲时,反倒松了口气。”
她此言意在减轻姜行颐的心理负担。
“如今揪着这些陈年旧事不放,并非要令二叔难堪。而是因为,有些潜在的威胁,若不弄清其来龙去脉,只怕日后还会伤及更多无辜。二叔也不希望,看着伯府再起波澜吧?”
“再者,姜顺兄长,是您的亲生骨肉。他在府中隐忍多年,小心翼翼,如今既已知晓身世,难道二叔就不想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让他知道,他的生父……也并非全然无心,当初亦有苦衷。”
最后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姜行颐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
他抬起头,看向姜明欢,眼中情绪复杂翻涌。
有震惊,有挣扎,还有一丝酸涩。
他独坐一夜未眠,脑中反复回响的,除了恐惧,又何尝没有对过往的追悔。
对李玉娘那模糊的愧疚,还有对姜顺那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牵绊。
姜明欢的话,没有逼迫,反而试图理解他,给了他一个可以顺着下来的台阶,
甚至……给了他一个在儿子面前,保留一丝为父尊严的可能。
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窗外雨声不绝。
姜行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你……你想知道什么?”
那声音沙哑,仿佛还带着锈迹。
姜明欢心中微定。
她语气依旧平和,“就从燕州开始吧。二叔当年去燕州,所谓何事?又如何……与李娘子结识的?据侄女所知,李娘子并非攀附权贵之人。”
姜行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多了几分认命般的空然。
那时的姜行颐,还是个被家族断了银钱的年轻公子,心中总憋着一股邪火。
他早已提前探好了姜行山的行程,甚至是比他先了几日到的燕州。
在燕州,他原本只打算借着自己与兄长相似的便利,琢磨着如何弄到银子,重回赌场翻本。
毕竟,京城赌场对他那张脸早了如指掌,他是断不可能蒙混过关的。
这燕州,既与京城相近,又实属陌生,还刚好是兄长的必经之地,即便有人怀疑,也能圆得过去。
那日,他趁着兄长不胜酒力,甚至与工部那些同行的人混在了一起。
他深知姜行山的习性——他这兄长,酒量不佳,喝得几杯便要出去透气。
正是趁着几人已喝得尽兴,姜行山出去的功夫,姜行颐混了进去,与桌上几人把酒言欢起来,趁机便往兄长的杯里,悄悄下了点让人昏睡的药物,而后又借着如厕迅速出去了。
等他出来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