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姜明欢是被窗外急促的鸟鸣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颈侧,感受着脉搏强劲的跳动。
荔夏端着铜盆热水轻手轻脚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小姐醒了?”她将帕子打湿递给姜明欢,声音压得极低,“贺公子辰时刚过就递了帖子,老爷在前厅见着呢。还有……那位苏表小姐也来了。”
姜明欢心头一凛。来了,比她预想的更快。
只是这次,她并未如计划般得贺怀谦相救,他们又会想出什么说辞来求娶她呢。
她坐起身,任由荔夏替她更衣。
“穿那件海棠红的云锦裙。”
荔夏微怔,海棠红娇艳,正是小姐往日见贺公子时最爱穿的颜色。
可她看着镜中小姐沉静的眉眼,分明不见半分往日的痴迷。
荔夏心头一跳,仍是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
前厅里,贺怀谦面如冠玉,端坐客位,姿态温雅。
他起身,对主位上脸色沉肃的姜行山深深一揖。
“姜伯父,昨日未能护得明欢周全,实乃怀谦之过,今日特来请罪。”
言辞恳切,眉宇间是恰到好处的自责与担忧。
姜行山端起茶盏,青花瓷盖轻轻刮着杯沿,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如今是工部侍郎,而贺家那老狐狸贺知章,虽与他同一品级,却身处户部,手握盐引批核大权,其弟贺知远更是京畿卫戍统领,权势煊赫。
两家表面看似门第相当,实则贺家权势远胜永宁伯府。
贺怀谦几次三番上门,打的什么主意,他焉能不知?
无非是看中他膝下只有姜明欢一女,奔着伯府世袭罔替的爵位来了。
“贺公子言重了。”姜行山放下茶盏,声音不咸不淡。
“明欢落水,乃是意外。倒是劳烦你跳下去相救,该是我姜家向你道谢。”
这话听着客气,却将关系撇得清清楚楚。
贺怀谦笑容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如常,语气更加诚挚。
“伯父此言折煞。明欢待我一片真心,我岂能眼看她涉险而无动于衷?为护她长久周全,小侄愿即刻登门提亲,迎娶明欢过门!”
他撩起袍角,竟是要跪下行大礼的姿态。
“表哥!”一声清脆娇呼及时响起。苏莹月穿着一身簇新的杏子黄云锦裙衫,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热络的二太太王氏。
“表哥你的心意,姜伯父和姐姐定是知晓的。”她转向姜行山,福了一礼,“伯父,姐姐与表哥平日里的情谊,京中谁人不知。昨日姐姐被水冲走,实在危险。若从此姐姐能得表哥相护,也算一桩美谈。”
她说着,眼圈微红,仿佛真心实意为姜明欢着想,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在暗示姜明欢不知检点,与外男过分亲近。
姜行山闻言,眉心拧出一道深痕。他浸淫官场多年,岂会听不出她话里机锋?
“大哥,”王氏突然出声,“苏小姐说得在理。贺公子一表人才,家世又与我们伯府相当。欢儿若能嫁过去,必是享不尽的福气!”
就在此时,一个虚弱的声音自厅外传来。
“婶婶说的福气,是像昨日那样,在船上被人推搡着掉进青螺湾的急流里,差点淹死吗?”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姜明欢扶着荔夏的手,缓缓步入厅中,海棠红的云锦裙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些受了委屈的恼怒,最后落在苏莹月脸上,微微扬起下巴。
贺怀谦立刻迎上前,眼中满是疼惜:“明欢!你醒了?伤处可还疼?昨日都是我没用。”
他伸手欲扶,姜明欢便顺势将手搭上,借力站稳,动作自然亲昵。
她看向苏莹月,柳眉微蹙,“苏妹妹,你方才说,是为了我着想?可我怎么记得,昨日我落水时,你可是正正好站在我身侧的?”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苏莹月心头猛地一跳,强笑道:“是、是啊,我自然是关心姐姐的……”
“是吗?”姜明欢打断她,话音微顿,似笑非笑地说,“船身摇晃那一下,好生突然。我便是在那时被人趁乱推下水的。”
姜明欢脑中清晰闪过落水前一瞬,腰后那股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