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几行字上,闻言并未立刻回应,目光却敏锐地向记录旁扫去,落在了书吏以更小字体添加的批注之上。
神色悲切,然并无慌乱。
顺着他的目光,苏赢月也看到了这行小字。
新丧夫主,又那般突然,且死因诡异,身为妾室,悲切或许是真,但全然没有该有的惊慌、质疑,似乎不大合常理。
更不合常理的是,失去亲人的人,问话时言语应该会混乱,而不会如此简洁。
她在“并无慌乱”四字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抬眼,望向沈镜夷。
四目相对。
沈镜夷神色未变,极轻地点了一下头,沉声道:“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好。”
沈镜夷也在她的对面坐下,身姿挺拔如松。他修长的手指翻开一册泛黄的卷宗,目光如炬,逐行扫视,不敢遗漏半分。
跳跃的烛光映着二人专注与冷静的脸庞,室内寂静无声,唯有纸页摩挲的沙沙声,和着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在空气中轻轻回响。
忽然,沈镜夷翻页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指尖,精准而有力地在某一列文字之上轻叩两下,力道不轻不重。
苏赢月立刻抬眼望去,只见他惯常无波的脸上,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那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却锐利的光。
“圆舒,”他开口,声音低沉,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看此处。”
闻言,苏赢月起身向前倾身过去,目光在他指尖所指之处落下。
“去岁,河北边军冬衣采买案。张仰、王继奉旨核查,劾罢贪墨官吏三人。”
她的心轻轻一沉,而后抬眼,与沈镜夷的目光撞个正着。
“冬衣采买,”苏赢月低语,嗓音微凝,“此乃边军过冬命脉,其中脉络,怕早已盘根错节。”
沈镜夷微微颔首,指尖在那行字上又点了点,力道沉实,继而开口,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触动此等利益,不啻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