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枕着酒葫芦酣睡,有人盯着掌心磨出的血泡唉声叹气,竟无一人察觉危险逼近。
软索精准套住熟睡哨兵的脖颈,当最后一名齐军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呜咽时,整个岗哨已无声易主。李星群踩着满地狼藉的酒坛碎瓷,捡起半截啃剩的腌萝卜——这就是齐军的军粮。他冷笑一声,将萝卜狠狠甩在墙上:“难怪种老将军说,齐国气数已尽。”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寒鸦,李星群望着不远处齐军大营的灯火,握紧了腰间的虎符——他已提前半个时辰抵达指定位置。前方五座烽火台连成一线,却只有零星几处火把在摇曳,值守士兵缩着肩膀来回踱步,哈欠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盯着最中央的主台,突然解下披风裹住战马的头,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随我冲!”他嘶吼着率先策马,身后骑兵纷纷效仿。战马踏着积雪狂奔,蹄声被血肉模糊的马蹄减弱。当第一座烽火台的守军听到异响时,李星群的长剑已穿透他的咽喉——这个满脸菜色的齐国士兵,死前还在往嘴里塞着发霉的饼子。滚烫的鲜血溅在引火的柴堆上,却未能燃起半点火星,就像齐国那再也无法重燃的士气。
子时的梆子声余韵未散,郭药师猛地将茶盏掼在案上,青瓷碎片溅在羊皮地图上,惊得烛火猛地一跳。他捏着那封带血的密信,指腹摩挲过信笺上暗红的指印,瞳孔骤然收缩——朱砂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如刀剜心:“吕客已被其师妹策反,与大启合谋丑时破营!陛下危在旦夕,速援!”信末还潦草地画着齐国大营的布防图,几处关键营门被重重圈红。
“报——启军先锋离营垒已不足五里!”帐外传来的急报让整个营帐瞬间凝固。郭药师抄起玄铁长枪,甲胄碰撞声中扫视沙盘,一万面赤色小旗密密麻麻插在地图边缘,代表三千骑兵的青铜马形令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若此刻倾巢回援,这支疑军的真实兵力必将暴露;若按兵不动,一旦吕客倒戈,陛下必成瓮中之鳖。
“传我将令!”郭药师的怒吼震得帐顶簌簌落灰,“三千骑兵即刻集结,轻装驰援!步卒留下七千人举火擂鼓,制造十万大军压境假象!”他转身抓起案上的虎符,寒芒闪过,将象征疑军统帅的左半符一劈两半,“告诉陛下,郭药师就算拼尽一万将士性命,也要撕开重围!”
夜色中,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冻土。三千骑兵在前方疾驰,身后七千步卒点燃草人、敲响百面战鼓,火光与呐喊声交织成一片火海。郭药师握紧长枪,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生疼,他想起半月前吕客在帅帐中推演兵法时的从容模样,后背渗出冷汗——那个总摇着羽扇的国师,竟藏着这般杀招?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落,东齐军营辕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余匹战马踏着碎冰疾驰而来,马上的士兵虽然身披齐军玄色战甲,却个个面容黧黑,腰间挂着的皮囊干瘪得贴在胯骨上——正是外出劫掠却空手而归的小队。
“什么人?”两名守卫横戈拦住去路,枪尖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为首的虬髯汉子猛地勒住缰绳,震得马鞍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他抬手亮出腰间令牌,虎口处还沾着未擦净的草屑:“睁大狗眼!国师师弟椿岩将军的人,奉令回营!”
月光掠过令牌上的螭纹浮雕,守卫凑近细看,指尖抚过边缘那道刻意磨出的缺口——与郑秀珍暗中传递的样式分毫不差。正当他准备放行时,忽听身后传来冷笑:“且慢!椿岩将军的人,怎会连营规都忘了?”
一名金甲校尉拨开人群走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汉子腰间磨损的革带:“外出劫掠的小队,归来时必须交出三成战利品。你这皮囊空空如也,莫不是想混...”话音戛然而止,虬髯汉子突然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校尉息怒!”他撕开油纸,露出半块发霉的面饼,“咱们在启军地界转了三天,连根草都没抢到,好不容易在山神庙找到这口粮。您要不嫌弃,就当是孝敬您的。”恶臭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校尉嫌恶地皱起眉头,挥挥手示意放行。
小队顺利进入大营,马蹄踏过石板路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营帐间。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虬髯汉子才将那半块面饼狠狠甩在地上,鞋底碾过面饼时,露出内侧绣着启军图腾的软甲衣角。远处了望塔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却无人察觉,致命的危机已如毒蛇般潜入营垒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