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种保命的证件,都是后来核查身份时补写的。
“姓名,职务!”门口的宪兵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张涵赶紧挺直腰,却没敢抬头,唯唯诺诺道:“张涵,上士军衔,原先……是个班长。”
不是真怕,是他知道,这时候得收起身上的凶性,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宪兵嗤笑了声,跟旁边的人嘀咕:“还以为是个军官,闹了半天是个士官。”
“士官有啥好查的,”另一个宪兵晃了晃手里的登记本,笔在纸上划拉了一下,“登记上,让他进去。里头还等着凑齐人往后拉呢。”
张涵没敢在门口多停,顺着人群的缝往里挪,找了个离铁栅栏稍远的角落坐下。
地面又脏又凉,隔着磨破的裤腿渗上来,他却没心思管,眼睛在人堆里扫了两圈,没见着臭虫他俩的影子。
别是被定成逃兵了……应该不会。或许是自己挂着上士衔,比他俩先一步送来,说不定过会儿就到了。
“里头一共多少人了?”远处突然传来喊声,是两个换岗的宪兵,人还没走到铁门跟前,声音先飘了过来。
守在门边的宪兵头也没抬,手指在登记本上数了数,扬声回:“113个。”
张涵像个局外人似的,蜷在角落一动不动,周遭的嘀咕、脚步声都进不了他的耳朵,只盯着铁栅栏外的天。
雪还在飘,细碎的雪沫子被风卷着,粘在栅栏上,没一会儿就积了层薄白。
晨光倒亮透了,可穿不透这漫天雪雾,落在他眼里时,总觉得隔了老远。
远得像刚拿到士兵证那会儿,心里头尚存一丝“扛枪护国”的指望,现在想起来,凉得跟手里的雪似的。
“妈的,都早上七八点了,连口饭都不管!”人群里突然冒出来句牢骚。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语气里透着点幸灾乐祸的凉薄:“我昨天中午就到这儿了,统共就啃了一个干面包。还想吃早饭?饿不死你就偷着乐吧!”
这话一落,周围几个人都低低笑了,笑声里全是自嘲的苦味儿。
“没脑子。”张涵伸手扒拉掉脚边雪层上的灰,又避开沾着鞋印的地方,抓了把干净的新雪。
先往脸上拍了拍,把沾的泥土和污垢拍掉,再捏碎一小块塞进嘴里。
现在部队的补给都是按编制划死的,一粒米、一口面都算得精。
就算仓库里有余粮,那也是留着应付突发情况的,哪会有人为了卖人情、讨个好,把粮食分给他们这些没根没底的溃兵。
不如换句话说,在那些宪兵眼里,他们恐怕连圈里的猪都不如。
猪多实在啊,喂把糠、倒桶泔水,就能长膘,到了年底,一刀下去还能出半扇肉,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他们呢?
当初部队供着吃、供着穿,枪膛里压的都是新子弹,到头来却把防线丢了,成了一群丢盔弃甲的逃兵模样。
现在就算给他们饭吃,又能顶什么用?宪兵看他们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群没用的累赘。
喂饱了也没半点用处,反倒可能惹麻烦。
“兄弟,你家里……让你寄军券或是粮票回去没?”
旁边突然凑过来个声音,张涵侧头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脸膛被冻得通红,嘴角裂着道小口子,说话时还往手里哈着气。他往张涵身边挪了挪,声音压得低了些:“要是你这儿有多的,匀我点呗?等出去了,我拿块金表跟你换,是我爹传下来的,走时准。”
张涵没回头,目光还落在铁栅栏外飘着的雪上,声音平平的:“没有。”顿了顿,又补了句,“就刚入伍那年发过一月的,后来一直跟着队伍打仗,番号都换了三回,哪还有军券粮票发。”
汉子“唉”了声,腰杆瞬间塌了半截,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没再多说,慢慢挪到下一个人跟前,又把那番话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恳求的软劲儿。
张涵倒留了心,耳朵悄悄支着,把那汉子跟旁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
“大哥,你急着要粮票干啥啊?”被问的年轻人看着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点没经事的懵懂,往汉子身边凑了凑,“我听家里说,大后方民众的基础口粮,政府总该能保证吧?不至于连最基本的供应都砍了吧?”
汉子先左右扫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