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任其拖几年,说不得就要被山下百姓拆去,另作柴料砖瓦。
说来,这鹰愁涧的水神之位,若无敖烈压着,本是极好的营生。
此地东西要道,年年渡客,香火阴德,积攒极易;
尤其中途还能渡那西行的僧人,若真结得善缘,未必比刘家庄那桩机缘逊色。
只可惜,好处落错了地方,便成了祸患。
鹰愁涧,如今反倒成了人人避之的恶水,若非如此,哪里还轮得到一介水鬼来坐镇?
蛇盘山社神那番话,倒也不虚。
所谓善缘,得看是落在谁的身上,被谁看在眼里。
刘家庄子结下的善缘,经兜率宫那位老祖轻轻一拨弄,便是一家子鸡犬升天,得享超凡的福报。
而山野水鬼呢?
辛苦挣脱替死的命格,好容易攒下一点香火善念,到头来,不过在这穷山恶水间,撑得住一座庙宇的名号。
还得日日显灵,夜夜勤勉,生怕哪天山下百姓心念一变,嫌供了不应,连这点遮风挡雨的地方都要被推去。
机缘二字,果然半点不由人。
姜义看在眼里,心中不过转了个念头,并不多言。
自家与敖烈,口中虽称亲戚,实则交情浅淡;
江湖上交浅言深,最为忌讳。
纵然言辞几句,也换不来实在一顿饱食。
除非……能从根子上,替他解了那“温饱”的难题。
姜义一边胡乱思忖着,一边将林间停驻的麻雀唤了回来。
依旧如来时一般,隐去气息,负手而行,踏上归路。
行了小半日,耳畔忽闻溪水潺潺,正是鹰愁涧分出的脉络。
溪畔静立着一座小庙,模样与来时无异,孤零零守在水边。
姜义来时曾在此歇过脚,此刻再至,熟门熟路,落了身。
遣了麻雀去林中啄食,他则信步入庙。
庙里的土地,仍是那副慈眉善目的老相,笑得眼角褶子堆起。
见了姜义,也只是点点头,热络而不多话,仿佛迎得不过是个寻常香客。
姜义略略寒暄,随手寻了个蒲团,闭目静坐。
个把时辰过去,只觉神完气足,便起身作辞。
哪知他方才一动,那土地忽然满面堆笑,快步迎上:
“仙长何必急走?老朽已备了山野薄宴,权当接风洗尘。吃饱喝足,再上路也不迟。”
姜义只淡淡一笑:“心意已领。家中尚有俗务,不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