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人,会把心事说给桩子听,年轮就会把这些话记下来,后来的人靠在上面,能听见隐约的低语。
可现在,低语变成了嘈杂的争吵,没人愿意再靠近了。”
艾琳娜让小托姆把星落之野的露水洒在记心桩上。露水渗入年轮的瞬间,嘈杂的声音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低语:
有商人抱怨生意不好,有母亲担心远行的儿子,有书生感叹怀才不遇……这些细碎的心事像溪流般流淌,在年轮里汇成温柔的声浪。
“是不同的声音没处安放。”她轻声道,
“五十年前的拓城之争,让城里的记忆分成了两派,一派想守着树木过日子,一派想砍树建作坊,两派的话堵在年轮里,才变成了争吵。”
她将共鸣花的花瓣贴在桩子上,花瓣化作光带,将不同的低语分流,像给河流分了岔,争吵声渐渐消散,只剩下各自清晰的诉说。
城中心有棵需要十个人合抱的古树,树干上的年轮是城里最完整的,从树根到树梢,密密麻麻的纹路像一本摊开的书。
柏爷说这是“根母树”,整座城的年轮记忆都从它这里延伸出去,“五十年前那场争论,就是有人想锯掉它当木料,才引发了冲突。”
树根处有个树洞,洞里堆着些干枯的树枝,树枝上还缠着褪色的布条,布条上写着“守”“留”“护”等字。
“是当年护树的人系的,”柏爷叹了口气,“他们守了三个月,才保住根母树,可树身上还是被锯子划了道深痕,至今没长好。”
艾琳娜将平衡之树的叶片放进树洞,叶片立刻生根,顺着年轮往上爬,所过之处,光粒变得明亮,混乱的影子开始按时间顺序排列:
先映出建城时的祖先,再映出护树的人们,最后映出现在城里的居民,孩子们在树下玩耍,老人在树旁下棋,两派的影子不再冲撞,反而有了重叠——当年举锯子的人的后代,正帮着给根母树浇水。
“记忆不是用来对立的。”艾琳娜望着清晰的年轮,
“祖先的守护、后来的冲突、现在的和解,都是城的一部分,就像年轮有疏有密,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树。”
记心桩的低语变得温和,路过的人又开始靠在上面,有人听见了五十年前护树人的叹息,有人听见了当年拓城者的苦衷,听完后都若有所思。
茶馆老板搬了张桌子放在桩子旁,泡上新茶,笑着说:“让新的故事也记下来,给以后的人听听。”
离开年轮之城时,夕阳透过树叶照在城墙上,年轮里的光粒像星星般闪烁,映出的影子不再扭曲,而是按时间顺序缓缓流动,像一场无声的电影。
柏爷送给每个人一块带着年轮纹路的木牌:
“这牌能记咱们今天的事,等以后你们再来,根母树就会把你们的影子也映出来。”
小托姆的日志本上,画下了根母树的年轮和不同时期的影子,旁边写着:
“过往的记忆像年轮,有光鲜的圈,也有暗沉的痕,接受所有的样子,才算真的读懂了自己的故事。”
他把那块木牌夹进本子,木牌上的纹路在纸上留下淡淡的印记,像个沉默的注脚。
回望年轮之城,根母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挥手。
艾琳娜知道,这里的记忆不会再混乱了,不同的声音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像年轮里的光粒,虽然明亮不同,却共同组成了完整的星空。
下一站会是哪里?或许是记录着开端的山谷,或许是收藏着变迁的河畔,又或许,是某个正在与过往和解的角落。
但无论去哪里,他们都带着年轮之城的启示:每个时代的选择都值得被铭记,好的坏的,都是成长的印记,就像树的年轮,少了哪一圈,都长不成今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