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面的雪还在下,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厚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
“我爸信里没说过他会包豆包,”
他笑着说,“估计是怕我妈知道,说他不务正业。”
凌晨三点,院里突然传来响动。
叶东虓出去一看,是郑德山,正拿着扫帚扫门前的雪。
“明天老伙计们来,不能让他们滑着。”
老人的军大衣上落满了雪,像个移动的雪人。
“郑大爷,天还没亮呢。”
叶东虓抢过扫帚,却被老人按住。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觉多,”
郑德山喘着气笑,“可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这一天——当年一起上班的人,能再凑到一块儿,哪怕只是晒晒太阳。”
雪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老槐树下,郑德山用扫帚扫出块空地,摆上两个小马扎。
“这是我和老王的位置,”
他拍着马扎说,“等开春了,在这儿摆棋盘,准能凑齐一桌。”
叶东虓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突然明白,这座养老院最珍贵的不是青砖灰瓦,也不是崭新的家具,而是这些老人心里揣着的念想——是1958年的高粱饴糖,是1965年的工资条,是那些被岁月磨旧,却依然温热的人情。
厨房的蒸笼“噗噗”
地冒着手,粘豆包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在院子里漫开来。
叶东虓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这座老庄园里,将会响起新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会和六十年前的重叠在一起,踩出最踏实的回响。
第六章初雪后的第一杯茶
大年初六,奉天养老院正式开业。
雪后初晴,阳光把院子里的积雪映得亮,郑德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王满堂,是第一个到的。
王满堂裹着新做的棉披风,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在数着什么。
“老伙计,你看这窗,”
郑德山把轮椅推到阳光房,“比家里的亮堂十倍,你那盆君子兰摆这儿,准能开爆盆。”
王满堂喉咙里出“嗬嗬”
的声音,眼角沁出泪来。
陆续有老人来报到。
带缝纫机来的张桂兰大娘,拎着个包袱,里面是给大伙纳的鞋垫;曾在食堂当厨师的李建国大爷,背着个铝制饭盒,说是给厨房“露一手”
;还有位姓赵的大爷,拄着根红木拐杖,说是当年机床厂的老厂长送的,“他说‘老赵,等退休了,拄着它来我家喝酒’,如今他走了,我带它来赴约”
。
叶东虓在记忆角摆了张八仙桌,江曼泡了壶茉莉花茶。
老人们围坐在一起,拐杖靠在桌腿边,像列队的老伙计。
张桂兰大娘给每个人塞鞋垫:“粗针大线的,别嫌弃,暖脚。”
李建国大爷打开饭盒,里面是炸得金黄的麻叶:“尝尝,还是当年食堂的方子。”
赵大爷摩挲着红木拐杖,突然说:“当年叶师傅(叶东虓父亲)总说,人老了就像旧机床,得常上油,常跟老伙计们凑凑,不然就锈住了。”
叶东虓给老人续上茶,茶香混着麻叶的酥香,在阳光里漫成一片暖雾。
午后,郑德山在老槐树下摆开棋盘,王满堂坐在旁边当“军师”
,手指偶尔点一下棋盘。
其他老人搬着小马扎围观,争执声、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雪,簌簌落在肩头,像谁撒了把碎糖。
第七章藏在衣柜里的秘密
张桂兰大娘入住第三周,护理员现她总对着一个旧衣柜呆。
衣柜是樟木的,漆皮掉了大半,锁是坏的,用根红绳拴着。
“这是我家老周的遗物,”
大娘摩挲着柜门上的刻痕,“他走前说,里面藏着‘能念想一辈子的东西’。”
江曼找来老木匠,小心地拆了锁。
打开柜门的瞬间,一股樟木混着肥皂的清香涌出来——里面叠着件洗得白的蓝工装,胸口绣着个“周”
字,旁边是个铁皮饼干盒,装着一沓情书和半块没吃完的水果糖。
“1963年,老周在车间救了我,被机器砸伤了腿,”
张桂兰大娘拿起情书,纸页都脆了,“他躺病床上给我写这些,说‘等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