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主体结构刚封顶,就来了位特殊的访客。
老人拄着拐杖,穿件洗得白的军大衣,进门就问:“这儿是不是要收老伙计?”
他叫郑德山,八十七岁,是机床厂的退休工人。
叶东虓认出他就是照片里那个被叫做“老郑”
的青年——只是如今背驼了,耳朵也背,唯独眼睛亮,盯着墙上的设计图不放。
“这阳光房好,”
老人用拐杖点点图纸,“我那老伙计王满堂,瘫在床上十年了,就爱晒太阳。”
郑德山掏出个牛皮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工资条,1965年的,上面写着“郑德山,月工资58元”
。
“我和老王、叶师傅(叶东虓的父亲)当年是一个班的,”
老人的手指在工资条上摩挲,“叶师傅最会修机床,谁家的收音机坏了,他捣鼓两下就好。”
江曼给老人倒了杯热茶,听他讲当年的事:机床厂的澡堂子水总不够热,冬天大家就着雪搓澡;食堂的玉米饼子能砸死人,却总有人省下半个给新来的学徒;叶师傅的饭盒里总装着妻子腌的咸菜,分给大家时说“我家那口子手笨,就这咸菜能吃”
。
“我想申请两个床位,”
郑德山突然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我陪老王来,他儿子在外地,我不放心。”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两沓钱,用橡皮筋捆着,有整有零。
“这是我俩的积蓄,够交一年的吧?”
叶东虓看着那包钱,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老郑这人,看着粗,心细得很,谁借他一块钱,第二天准还,还带个烤红薯。”
他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老人粗糙的掌心,像摸到了机床厂那些带着温度的旧零件。
“郑大爷,第一个床位给您留着。”
江曼在入住申请表上写下郑德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给这段即将重启的缘分,落下了第一笔温柔的注脚。
第四章老物件的新去处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养老院的装修进入收尾阶段,叶东虓和江曼却忙着另一件事——征集老物件。
他们在社区贴了告示,说养老院要设“记忆角”
,欢迎老人把压箱底的宝贝送来。
第一天就收到了不少东西:1972年的粮本、印着“劳动最光荣”
的搪瓷缸、带着补丁的蓝布工装……最特别的是一架老式缝纫机,是位老太太送来的,说当年就是在这上面给机床厂的工人们缝补工装的。
“这机子还是叶师傅帮我修的呢。”
老太太摸着缝纫机的踏板,“那年头布料金贵,袖口磨破了,翻过来再缝一层,叶师傅说‘嫂子的针线活,比机床还准’。”
叶东虓把缝纫机摆在记忆角的c位,旁边放着父亲留下的工具箱。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工具箱的铜锁和缝纫机的踏板都泛着光,像两个老朋友在悄悄对话。
郑德山带着王满堂来看房那天,王满堂虽然说不出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老照片。
郑德山在他耳边喊:“你看,那是你!
当年你拔河拔赢了,厂长奖了你个搪瓷缸!”
王满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江曼在阳光房里摆了两盆君子兰,是从老花市淘来的。
“郑大爷说王大爷以前最爱养花,”
她对叶东虓说,“咱们得让这儿闻着像家的味儿。”
窗外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双张开的手。
叶东虓望着那些枝桠,突然觉得,这座养老院就像这棵老树,那些被送来的老物件是年轮,那些即将入住的老人是新抽的枝,而他和江曼,不过是给这棵树培土的人。
第五章开业前的雪
除夕前三天,沈阳下了场大雪,把南郊的庄园裹成了白棉花。
叶东虓和江曼在养老院的厨房里忙到半夜,蒸了两笼粘豆包,准备给明天来试住的老人当早点。
“郑大爷说,当年厂里过年就吃这个,”
江曼把豆包摆在蒸笼里,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还说叶师傅包的豆包最丑,馅总从皮里漏出来,可大家抢着吃。”
叶东虓擦着厨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