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人声鼎沸,往日里贩卖丝绸、瓷器的店铺似乎都少了几分光彩,人们的注意力全被新近挂出牌匾的几家“货栈”吸引了。这些货栈不卖寻常物事,门口悬挂的木牌上,赫然用朱笔写着“代售西域奇珍”、“承揽远西货殖”,更有甚者,直接挂出了一幅巨大的、笔法虽显粗糙却气势磅礴的“寰宇舆图”,上面标注着从玉门关出发,穿过广袤的西域、波斯的丘陵,直至那传说中流淌着蜜与奶的“拂林”与“大食”的商路。
“听说了吗?‘致远商号’第一批从西边回来的驼队,光是那叫‘玻璃’的琉璃器,就赚了这个数!”一个穿着绸衫的商人伸出五根手指,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何止!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羊毛毯,据说是叫什么‘波斯毯’,在咱们长安,一块就能换一匹上好的蜀锦!”
“啧啧,赵家这回可是真真淘到金山了!那西边,遍地是黄金啊!”
“致远商号”的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大唐。一股前所未有的“淘金热”在商人、世家乃至寻常百姓中蔓延开来。无数人开始变卖田产、筹集资金,组建商队,梦想着能像赵崇珣那样,从遥远的西方带回财富和荣耀。连带着,长安城里的胡人向导、懂得西域语言的译语人,身份都水涨船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这股热潮自然也涌入了宫墙之内。
紫宸殿内,李琰身着常服,正听取户部尚书杜睿明的禀报。
“陛下,”杜睿明手捧笏板,语气带着一丝忧虑,“近日以来,两市(东市、西市)申请‘过所’前往西域的商队,数量激增,较上月翻了五倍有余。驼马、护卫价格飞涨,且多有良家子弃农从商,长此以往,恐伤农事根本,亦易滋生沿途盗匪,扰乱关防。”
李琰负手立于巨大的《大唐寰宇全图》前,目光深邃。地图上,代表大唐疆域的朱红色已经从关中蔓延至西域、漠北,甚至远至吐蕃高原,而更西、更北的广袤土地,尚是空白或仅以淡墨勾勒。他心中明了,这“淘金热”既是挑战,亦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杜卿所虑,朕已知之。”李琰转身,声音沉稳有力,“然,堵不如疏。此风既起,强压反失民心。朝廷当因势利导,将其纳入正轨。”
他踱步至御案前,提笔蘸墨,一边说一边挥毫:“其一,即刻颁布《远西商律》,明确规定商队组织之规模、护卫标准,需向沿途都护府报备,接受调度。其二,于河西、安西、北庭三大都护府设立‘市舶司’,专司商队管理、抽解关税,并提供补给、护卫之便。其三,鼓励商队携带大唐书籍、农具、丝绸、瓷器,换回者,非止金银珠宝,尤重各类作物种子、工匠技艺、舆图典籍。其四,命将作监牵头,联合民间大商号,设立‘格物院’,专司研究、改良此番外来之物产技艺,如那玻璃,我大唐须得青出于蓝。”
杜睿明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皇帝这几条措施,不仅解决了管理难题,更将商业行为提升到了“开疆拓土、文化传播、技术引进”的战略高度,其深谋远虑,令人叹服。“陛下圣明!如此,商旅有序,国库增收,更能广布我大唐文明于四方,实乃一举数得!”
“此外,”李琰嘴角勾起一丝后世管理者才有的精明,“着户部遴选几家信誉卓着、资本雄厚的大商号,授予‘皇商’资格,许其使用官方驿道,优先购兑外来珍奇,但需承担探索新商路、绘制精密舆图之责。利益与义务,当需对等。”
杜睿明心悦诚服地领命而去。李琰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股“淘金热”将在朝廷的引导下,变成一股冲刷世界、重塑寰宇格局的洪流。
正当李琰思索如何进一步利用这股经济力量时,内侍省都知王德全捧着一份泥金封缄的文书,疾步而入。
“陛下,安西大都护八百里加急,转呈疏勒都督府护送而来的……拂林国女王,安苏娜陛下的国书。”
李琰眉头一挑,接过那卷做工异常精美的羊皮纸。展开一看,内容是以颇为流畅的汉文书写,言辞极尽谦恭,祝贺大唐皇帝陛下威加海内,并盛赞了大唐的富庶与文明。但在这些外交辞令的背后,李琰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层深意:一是安苏娜女王反复强调拂林承袭自罗马的正统与悠久文明,隐隐有与大唐平起平坐之意;二是她提及了来自西方“大食人”日益加剧的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