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和邢夫人本身家世不显,因此倒也不像王夫人和昔日的凤姐,有着诸多的争强好胜之心。
在她们的心底深处,觉得能有机会进入皇宫长见识,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因此,虽然没有资格跟着贾母和黛玉一起觐见皇后,在短暂的失落过后,两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邢夫人便笑着叮嘱黛玉,进去之后要好好照顾老太太。
贾母也随口叮咛了邢夫人和尤氏几句,无非就是让她们在偏殿等候的时候要谨言慎行,莫要惹了笑话。
随后就在宫人的指引之下,携着黛玉进入了坤宁宫正殿。
黛玉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觉得在过年之时,这宫里的装扮又格外有些不同。
角落里点着非兰非麝的幽香,当中的鎏金大铜炉里烧着最上等的银丝炭,非但没有一丝烟熏火燎之感,反而还额外的有一种果木的清香,令的整座宫殿似乎都置身于春日的融融暖意间。
皇后宫里平时总是显得素淡雅致,尽显高贵,却并不奢华。
今日由于是过年的关系,增添了好些大红大绿的喜庆之物,映的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
贾母携着黛玉一起向上首的皇后行礼,很快就被叫了起,又命赐座。
这才看到,殿里除了皇后坐在上首之外,两旁已经坐了不少珠圆玉润的女眷。
黛玉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
不好意思,在座的除了皇后和贾母之外,她基本上都不认识。
毕竟住在贾府的这两年里,她为了守孝基本上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不过是为了打理手下的产业,或者给贾敏做法事,顶多再算上救济灾民。
而在这些场合,自然不可能邂逅这些身份尊贵的女眷。
不过贾母年轻时倒是交游广阔,况且她身份尊贵,从一开始的侯爵小姐,到出嫁后的国公夫人,始终稳稳的居于京城所有权贵人家的第一梯队行列。
因此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位贵夫人,就发现基本上都是自己认识的,不过皇后就在上面坐着,自然也不可能私底下叙什么旧情,因此也就是微微颔首示意罢了。
却听皇后已经笑道:“几年不见,荣国公夫人仍然光彩照人,精神矍铄,倒教本宫好生羡慕。”
贾母忙起身道:“臣妇只不过是心宽体胖、颐养天年罢了,哪里及得上娘娘之万一?娘娘主理六宫,夙夜操劳,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亦为皇上解了后顾之忧,这才是一国之母的仁德。更难得的是,娘娘风采尤胜往昔,可见福运在身。”
皇后忙笑着让贾母坐下,道:“大过年的,今儿咱们只是在这里闲话几句,用不着如此拘束。”
说完,却又指着黛玉笑道:“你们适才不是向本宫打听林乡君是何等样人?瞧瞧,这孩子就是了。不愧是荣国公夫人调教出来的,当初本宫一眼看了就觉得喜欢,却再也没有想到,这般的小人儿,竟然能够不声不响的做出大事情来,就连皇上提起时也是赞不绝口。”
黛玉被说得微微一愣,忍不住抬眼望去,却见众多在场贵妇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视线中所包含的意义各不相同,以黛玉如今的敏锐程度,自然能够轻易的辨认出其中的情绪。
绝大部分都是好奇,少许带着嫉妒或挑剔,更还有一部分带着算计。
她只是神识一扫,就把不同人的形貌都印在了心里,随即重新垂下眼帘,起身向上行礼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女只是无意中才取得了这样的机缘,况且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田庄里的那些积年老农做的,我只不过是资助了些钱财罢了。”
皇后慨叹道:“你小小年纪,能够想到天下臣民的温饱问题,就已经殊为不易。能够不计得失的资助那些农人选育良种,数年如一日,这份眼光和见识都难能可贵。多少有钱有势的成年人,却还不及你这个小姑娘呢,所以你也就别再妄自菲薄了。”
说话间,视线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贵妇们。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毕竟场上的人,谁不是比黛玉更有钱有势的成年人?
被皇后这么状若无意的连敲带打的说了一句,免不了都是心头一凛,寻思着是不是皇家的人又看他们不顺眼了,或许该再拿出些银钱,做做表面工程装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