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窗没拉严,阳光斜斜地照在白岭没来得及带走的紫砂杯上,杯底还留着一圈浅褐色的茶渍。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白岭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可曾经在这里与他争执、协商、短暂并肩的人,已经走了。
林旭走到办公桌后,指尖落在冰凉的红木桌面上——这是前任书记留下的旧物,如今成了他的“新阵地”,却只让他感到一阵沉重的疲惫。
“自作自受啊……”
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林家的辉煌是上一辈打下来的,老爷子曾是秀水省的老领导,叔伯们在政界、商界各有建树,那时的林家,在秀水省没人敢小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妻子发来的信息:
“妈问林宇今天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林旭皱了皱眉,回了句“晚点我打给他”,便将手机扔回桌上。
他知道,家里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不仅是守住林家最后的体面,更是盼着他能在这个位置上,为林宇铺条回头路。
但林旭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洪鸣刚上任,肯定会借着“整顿作风”“推进重点项目”的由头,一步步蚕食他的权力;
常委会里,自己提出的意见,大概率会被“不符合全省发展大局”挡回来;
就连基层那些曾经的“老部下”,如今也得看洪家的脸色行事。
可他不能倒,一旦他在这个位置上撑不住,林家就真的彻底退出秀水的舞台了,林宇别说进步,恐怕连在本地立足都难。
Y市市委办公楼的灯光亮得比往常早。
穆也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捏着那份刚从省里传来的人事任免文件,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卷。
窗外的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极了他此刻沉郁的心情。
“白书记就这么离开了……”
现在,白岭调任北城闲职,那个曾在省常委会上的靠山,没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头进来:
“穆书记,陈市长那边让人来问,上午的城市更新项目推进会还开不开?说有几个洪氏旗下的施工队负责人想参会。”
“陈炜?”
穆也眉头一拧,指尖在桌角重重敲了两下。
陈炜这个Y市市长,从他上任那天起就没安生过。
尤其是对他这个市委书记的位置,觊觎之心几乎摆在明面上。
以前有白岭压着,陈炜还不敢太放肆,顶多在项目审批上拖拖后腿;
可现在白岭走了,洪鸣在省里掌权,陈炜这颗洪家的“马前卒”,怕是要彻底撕下伪装了。
“开,让他把人带来。”
穆也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太清楚陈炜的心思:借着洪氏施工队的名义探他的底,要是他露了怯,下一步说不定就会借着“项目推进不力”的由头,在省里告他一状。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陈炜上次在常委会上的嘴脸。
当时讨论洪氏物流园的土地划拨,陈炜直接拍了桌子:
“穆书记太保守了!洪氏是省重点企业,耽误了项目谁负责?”
要不是他拿“拆迁户安置未到位”的证据顶回去,又悄悄请白岭那边发了个“先稳民生再谈发展”的批示,那块地早就被洪家拿走了。
“现在没了白书记,陈炜怕是要拿土地的事做文章了。”
穆也喃喃道。
他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陈炜会怎么做:要么借着洪鸣“推进能源一体化”的名头,逼他给洪氏项目开绿灯;
要么抓住某个项目的小瑕疵,在省里散布“穆也能力不足”的流言——毕竟,洪家早就想让自己人接管Y市的决策权,而陈炜,就是他们选定的“代理人”。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是省府办公厅的电话,说洪鸣省长下周要到Y市调研,重点看洪氏清洁能源配套项目。
穆也握着听筒,心里咯噔一下。
这哪是调研,分明是陈炜借着洪鸣的名头,给他施压来了。
挂了电话,穆也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
Y市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卖早餐的摊贩冒着热气,上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