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弥漫着一种陈年古籍和檀香混合的、近乎腐朽的沉闷气息。
暖黄色的灯光吝啬地泼洒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将林旭佝偻在宽大座椅里的身影拉得更加瘦长、扭曲,如同一尊被遗忘在角落、蒙尘的雕像。
窗外,庭院彻底被浓稠的暮色吞噬,玻璃窗上倒映着室内昏黄的光晕和林旭那张布满沟壑、写满疲惫的侧脸。
君凌在书桌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脊背挺直如松,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林旭却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那只手枯瘦,指节突出,皮肤松弛地包裹着骨节,带着一种被岁月风干后的无力感。
他没有看君凌,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窗外那片虚无的黑暗里。
动作很轻,只是掌心向下,对着空气,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感……压了压!
“压了压手”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堵住了了君凌所有即将出口的话语。
“君凌……”
林旭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高,带着一种被烟酒和岁月磨砺得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质感,在死寂的书房里缓缓荡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迟滞感!
“你小子……”
他微微停顿。
仿佛在积蓄力量。
又仿佛……在斟酌着……
每一个字的分量!
“最近在Y市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啊……”
“闹”?
“动静大”?
这哪里是陈述?
分明是赤裸裸的敲打。
林旭!
这个曾经在秀水省呼风唤雨、雄心万丈、敢与巨鳄横太对赌的林旭。
如今竟然用这种口吻,来评价他君凌
“有点大”?
金鼎拆迁公司豢养打手,深夜砸门,威胁恐吓,强拆民房。
这叫“有点大”?
王海这个公安局长,面对铁证如山。
选择“冷处理”,冻结一切,任由罪恶在冰层下蔓延!
这叫“有点大”?
荒谬,何其荒谬!
君凌猛地抬眼。
他看到了,在那浑浊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
不是愤怒,不是责备,而是一种被巨大恐惧和彻底吞噬后的畏缩。
一种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杯弓蛇影!
一种生怕再惹火烧身的胆怯!
他万万没想到!
昔日那个在秀水省翻云覆雨、睥睨天下的林旭。
那个曾经眼中燃烧着如同烈焰般野心的枭雄。
如今竟然成为了畏首畏尾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所有情绪。
“Y市的情况,确实复杂,有些事不做不行。”
林旭的身体。
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君凌那句“不做不行”,砸碎了林旭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平静。
他极其缓慢地侧过头,浑浊的目光艰难地、带着近乎自虐般的穿透力,落在君凌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脸上。
“有些事……是不做不行……”
林旭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如同砂纸在粗糙的石面上反复摩擦,带着被强行撕开的痛楚感。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角极其缓慢、扭曲地向上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冰冷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深入骨髓的自嘲。
“你当年……查横太一样?”
林旭这句话哪里是陈述事实?
分明是赤裸裸的指控,是积压的怨气。
是将他从权力巅峰狠狠拉下、跌入深渊的那场横太风暴,强行与他君凌挂钩。
“怪我?”
君凌心中无声嘶吼。
横太的黯然离场,是因为它自己作的,与他君凌何干?
林旭作为横太在秀水省的最大推手,作为那场合作的决策者,难道不该承担责任?
他没有接话,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再看林旭一眼。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后的近乎虚无的平稳: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