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让人觉得这雾气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他们按照阳桃信封里地图的指示,转向了城西的方向。
路途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和荒凉,周围的景物在灰雾中显得影影绰绰,废弃的村庄、干涸的河床、枯死的树林……一切都笼罩在不变的死寂之中。
走了约莫一整天后,在一处十字路口,他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如同枯草般杂乱的男人。
他蹲在路边的碎石堆里,怀里紧紧抱着一封和黄褐色信封相似的邮件,身体不停地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送不到了……嘿嘿……送不到了……都要死……死了……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他的眼神涣散,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脸上带着一种疯癫与极致恐惧混合的扭曲笑容。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李长生和阳桃的靠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怀里的信时而痴笑,时而呜咽。
阳桃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发寒。
这显然也是一个送信人,但似乎已经被这恐怖的任务逼疯了。
他的队友呢?
是死了,还是抛弃了他?
他口中的“送不到了”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敢去,还是那个地方已经……
她不敢深想,下意识地靠近了李长生一些。
李长生只是淡淡地瞥了那疯癫男子一眼,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阳桃连忙跟上,不敢再多看那令人不安的身影一眼,但那疯癫的呓语却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耳边回荡了许久。
又经过了两天枯燥而警惕的赶路,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更加荒芜,地势也开始有了起伏。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透过前方似乎略微稀薄了一些的灰雾,一片倚靠着昏暗山峦的、望不到边际的阴影轮廓,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西山公墓,到了。
与火葬场那种功能性的、带着工业感的阴森不同,这片墓园散发出一种更为沉淀、更为广袤的死寂与荒凉。
高大的、锈蚀严重的铁艺大门歪斜地敞开着,门楣上“西山公墓”的字迹残缺不堪。
园内,无数灰白色的石碑如同森林般密密麻麻地矗立着,高低错落,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没入灰雾与山体的交界处。
许多墓碑已经东倒西歪,断裂残破,上面爬满了深色的苔藓和枯死的藤蔓。
破碎的瓦罐、腐烂的花束、被风雨侵蚀得看不清字迹的挽联碎屑,散落在墓碑之间的泥地上。
枯死的树木枝桠扭曲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只只绝望的鬼手。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植物腐烂的霉味,以及一种属于墓穴特有的、混合着石头和腐朽物的冰冷气息。
比火葬场更甚的是,这里安静得可怕,连之前偶尔能听到的细微风声在这里都彻底消失了,是一种真空般的、足以吞噬一切声音的死寂。
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墓碑前,似乎有模糊的、人形的虚影一闪而过,但当你凝神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感。
一些年代久远的坟墓甚至已经塌陷,露出了黑洞洞的穴口,仿佛通往地底的幽冥。
阳桃站在墓园门口,望着这片无边无际的亡者安息之地(或者说,不安息之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父母的墓碑,就在这片阴森恐怖的墓园深处。
她不仅要面对环境带来的恐惧,更要直面内心那份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伤痛。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李长生站在她身旁,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巨大的墓园,淡淡道:“丙区,第七排,第十九号。
记住位置,我们进去。”
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也拉回了阳桃几乎要沉沦下去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墓土气息的空气,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这片亡者的领域,身影很快便被那无数灰白色的墓碑和弥漫的灰雾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