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肯别老宅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透过东厢房破损的窗棂,在地板上织出一张蛛网般的影子。我蹲在地窖入口的石阶上,借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微光,翻查那些从木箱里散落的信件。指尖划过粗糙的信纸,英格兰粮商威廉的字迹像一条条毒蛇,爬得人后颈发凉——他在信里说,要“借雷蒙德的手,让爱尔兰人永远买英格兰的麦种”,还附了张地图,标注着几处适合藏匿武器的山洞,鹰嘴崖的位置被红墨水圈了三次。
玛莎婆婆已经带着侍卫把陶罐和账簿送回王宫,临走前她塞给我一把野豌豆根,用布包着,根须上还沾着湿泥:“王上,这是刚从沼泽地挖的,您带在身上,防着点枯河草的毒。”老人的眼神里带着担忧,又像藏着别的话,张了张嘴,最终只说,“老宅的西厢房有口老井,井绳是新换的,真要是遇着事,从那儿能出去。”
地窖的霉味混着麦糠的气息,在空气里发酵成一种沉闷的味道。我把威廉的信折成小块,塞进靴筒里,又将那半张标注着鹰嘴崖仓库的航海图——是从雷蒙德的信件里找到的,边角处有个淡淡的泪痕——揣进怀里。指尖触到航海图上凸起的墨迹,突然想起艾琳躲在树后时的样子,她手里的布包鼓鼓囊囊的,会不会就是这航海图的另一半?
“吱呀——”
西厢房的木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有人踩断了枯树枝。我猛地回头,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亮了门槛边的影子——那影子纤细,像株刚抽条的麦秆,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出一道细长的痕。
我摸向腰间的匕首,指腹抵住冰凉的刀柄,缓缓站起身。这老宅荒废了三十年,除了我们,不该有其他人。是雷蒙德的人?还是……
脚步声很轻,像猫爪踩在棉絮上,从回廊那头慢慢靠近。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来人的轮廓:白裙,长发,手里攥着根木棍,木棍的一端缠着布,显然是当作火把用的,只是此刻没点燃。是艾琳。她的裙角沾着泥,裙摆处还划了道口子,露出的脚踝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沼泽边的荆棘刮的。
她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得像风中的麦浪。月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鼻尖沾着的麦糠,还有眼角未干的泪痕——她哭过,而且哭得很凶,眼眶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樱桃。
“你怎么还在这里?”艾琳的声音发颤,却努力带着戒备,她把木棍横在胸前,像握着柄剑,“王宫的人都该走了才对。”
“我在找一样东西。”我没有放下匕首,目光落在她攥着木棍的手上——那只手很纤细,指节却有些发红,像是用力握过什么锋利的东西,“或许,你能帮我。”
“我帮你?”艾琳突然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像藏着委屈,“帮你把我父亲送进大牢?还是帮你烧掉雷肯别最后的念想?”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木棍在地上戳出个小坑,“你们王室的人,不都这样吗?当年抢走我祖父的继承权,现在又想毁掉我们仅剩的麦种库……”
“你看过那些信了?”我打断她,从怀里掏出威廉的信,借着月光展开,“你父亲和英格兰人做的交易,你知道多少?用爱尔兰的麦种换武器,用陈粮掺假种坑害百姓,甚至……”
“我知道!”艾琳突然喊出声,木棍“哐当”掉在地上,她捂住脸,肩膀抖得像被暴雨淋透的麦穗,“我知道他和威廉勾结,知道他要把鹰嘴崖的麦种偷偷运走!可他是我父亲啊!”
她的哭声像细碎的麦芒,扎得人心里发酸。月光照在她散落的发丝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辉,我突然注意到她的袖口——刚才被木棍挡住了,此刻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去,露出半截小臂,靠近手腕的地方,有块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朵含苞的石楠花。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玛莎婆婆说过的话:“雷肯别嫡系的掌心里,都有石楠花胎记,那是老族长定下的记号,说这样的人,种出来的麦种最金贵。”
“你掌心里,是不是有块石楠花胎记?”我放低声音,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刀柄朝她递过去,“玛莎婆婆说,那是雷肯别嫡系的印记。”
艾琳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像蒙着水雾的玻璃。她下意识地缩回手,攥紧袖口,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缓缓放下匕首,蹲下身捡起她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