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正是枯河草磨成的毒粉,罐底用炭笔写着个“英”字,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船锚——那是利物浦粮商的标记,去年他们还来推销过掺了沙土的陈麦,被我赶跑了。
“还有这个!”另个侍卫踢开脚边的木箱,锁扣“哐当”掉在地上。箱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除了几包印着英格兰王室徽记的麦种,还有个褪色的蓝布包。玛莎婆婆捡起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簿,封面上写着“雷肯别家族麦种培育记录”,字迹是雷肯别老族长的,遒劲有力,像他种的麦秆一样挺拔。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枯河草,性烈,可肥田,需与野豌豆根同煮三刻,滤渣取汁,方能去其毒……”
“是解药!”玛莎婆婆的声音突然亮了,像黑夜里点起的火把,她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把账簿掉在地上,“老族长果然留下了记载!只要找到野豌豆根,就能解这枯河草的毒!”
我盯着账簿上的字迹,突然想起雷蒙德在码头捡起石楠花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得意,不过是跳梁小丑的狂欢。他以为烧了旧账就能抹去祖辈的慈悲,却不知道真正的传承,早像麦根一样扎在土里了。
地窖的西角还堆着些信件,大多是用英文写的,信封上盖着利物浦港的邮戳,火漆印是英格兰粮商的船锚图案。我捡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纸边缘沾着点麦糠,显然是从麦袋上蹭下来的,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水都晕开了,像是急着写就:
“雷蒙德亲启:
枯河草粉已按约定送达,共十二罐,每罐重五磅,足够毁掉黑水河麦仓及周边三亩试验田。事成之后,爱尔兰的麦种订单需全归我司,陈粮掺新种的利润,你我五五分账——记住,是‘陈粮七、新种三’的比例,掺多了容易被发现。
另,你要的二十支火枪已在码头三号仓库备好,用三吨陈麦交换,货到付款。别耍花样,我知道你女儿艾琳常去码头,她的白裙子在人群里很显眼。
——你的‘朋友’威廉”
信纸的末尾还画了个歪笑的脸,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我捏着信纸的手不住发抖,火把的光映在纸上,那些字像活过来的毒虫,爬得人心里发毛。雷蒙德不仅要毁了爱尔兰的麦收,要用陈粮掺假种坑害百姓,甚至拿自己的女儿当筹码勾结外人买武器——他要的根本不是王位,是要把这片土地变成他的屠宰场,把百姓变成任他宰割的牛羊!
“把这些陶罐和信件都装上马车,”我合上账簿,将它郑重地递给玛莎婆婆,“还有,立刻派人去黑水河沼泽边找野豌豆根,越多越好。告诉百姓们,只要我们还有一粒好种、一根解药,就绝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走出地窖时,阳光已经爬上了老宅的屋脊,照在庭院里的石碾上,泛着冷光。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扇虚掩的木门,突然明白,这里藏着的不仅是雷蒙德的阴谋,还有两族纠缠百年的恩怨——而解开这恩怨的钥匙,或许就藏在那些被遗忘的麦种和草叶里,藏在老族长写下的“同培一粒种”里。
马车驶下坡地时,我看见坡下的田埂上,有个穿白裙的身影一闪而过。是艾琳,她手里攥着个布包,见我们的马车过来,又慌忙躲进了树后,露出的半截裙角沾着泥,显然是刚从沼泽地回来。车窗外的风带着黑水河的潮气,混着淡淡的石楠花香,我突然觉得,这场仗,我们未必会输——因为雷蒙德忘了,土地认的从来不是阴谋,是汗水;百姓信的从来不是王冠,是能让麦种发芽的希望。
回到王宫时,守岁闸的铜铃突然响了,声儿果然清亮,穿透了笼罩在都柏林上空的阴霾。我知道,这铃声是警示,也是号角,它在说:枯河草能毒坏麦种,却毒不坏人心;阴谋能掀起风浪,却挡不住春耕的犁。只要我们守住麦种,守住土地,守住心里的光,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而此刻的雷肯别老宅,地窖深处的阴影里,还藏着一个未被打开的木箱。箱锁上刻着石楠花,钥匙孔的形状,恰好能容下一枚带着太阳胎记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