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独眼男人显然没料到他这么痛快,愣了愣才挥手:“放她们走!反正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就算她们跑回村子报信,也救不了这里的人。”
麦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黑衣人推搡着玛莎婆婆和艾拉出了门。玛莎婆婆的拐杖掉在地上,却依旧挺直腰板,花白的头发里别着朵石楠花,花瓣上还沾着麦糠:“雷肯别家的孩子,别信他们的鬼话!麦种比命金贵,契约比麦种更金贵!”
艾拉的红裙沾了泥,发间的石楠花却没掉,她突然朝雷夫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是“三点”。雷夫心里一紧,柴房的火药桶旁有三个火把,是罗素的人用来计时的,点燃一个,就代表离午时近了一刻。现在艾拉说“三点”,要么是三个火把都点燃了,要么是……火药桶旁有三个守卫。
“契约在这儿。”雷夫将假皮囊扔过去,独眼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指抚过羊皮卷的纹路时,雷夫突然扑过去,一脚踢飞他手里的火把。火把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落在麦浪里,引燃了干燥的麦穗,火苗“噼啪”地窜起来。
“抓住他!”独眼男人嘶吼着掏短铳,雷夫顺势滚进麦浪,麦穗被压得簌簌作响,挡住了子弹的轨迹。他借着麦秆的掩护,朝柴房的方向匍匐前进,掌心的火折子被攥得发烫——那是玛莎婆婆的传家宝,火石上刻着石楠花的纹路,划一下就能燃起火星。
离柴房还有几步远时,突然听到艾拉的尖叫。雷夫抬头,看见艾拉趁黑衣人慌乱,竟推倒了一个火药桶,黑色的火药撒了一地,正被一个火把的火星引燃,火苗像条红蛇,顺着火药的痕迹往柴房窜。
“蠢货!”独眼男人捂着流血的肩胛(刚才雷夫掷出的短剑擦过他的肩膀),嘶吼着扑过去想踩灭火苗。雷夫抓住机会,猛地掷出火折子,火折子在空中划过道金光,精准地落在麦仓的顶梁上——去年修顶梁时,他特意在木梁里藏了桶煤油,本是为了防潮,此刻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煤油浸透的木梁遇火就燃,“噼啪”的燃烧声里,火星像雨点般落在柴房周围。雷夫拽起艾拉往麦浪深处冲,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麦仓的屋顶被掀飞,燃烧的麦粒像金色的雨,洒在翻涌的麦浪上,黑衣人的惨叫声被爆炸声吞没,只有那面黑旗,在火光中迅速化为灰烬。
“玛莎婆婆呢?”雷夫拉着艾拉在麦浪里狂奔,火星落在发间,烫得头皮发麻。
“我让她往东边跑了,”艾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说要去修道院给沃夫报信,让他赶紧拓印契约。”
跑到安全地带时,艾拉突然指着远处的钟楼,午时的钟声正急促地响起,一下,两下,三下……钟声里,隐约传来村民的欢呼。雷夫抬头,看见修道院的方向升起了一缕烽火,是沃夫点燃的信号——他成功了,地基石与契约的对照已经完成。
“是沃夫!”艾拉跳起来,红裙在麦浪里像团跳动的火,“他肯定把契约拓片给大家看了!”
雷夫望着烽火的方向,突然想起维多利亚的话:“麦子要在自己的土地上扎根。”此刻,契约的光芒正透过钟声,渗进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像麦种落入泥土,开始生长。
清理废墟时,玛莎婆婆在烧焦的麦仓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完好的陶罐,里面装着三粒“先祖麦”的种子。种子的外壳被火烤得发黑,却在陶罐的湿润里,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玛莎婆婆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芽尖,皱纹里盛着泪光:“你看,好麦子烧不死,就像这片土地上的人,压不垮。”
傍晚的麦浪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村民们聚集在修道院前的广场上。沃夫正将契约拓片贴在地基石上,拓片上的字迹与石头上的誓约刻痕完美重合,阳光透过重合处,在地上投出个完整的太阳纹,像亚瑟先祖在天上露出了微笑。
雷夫站在人群外,看着孩子们在麦浪里追逐,手里举着石楠花枝。艾拉正教他们唱盖尔语的古老歌谣,歌词大意是“麦根扎在土里,花向着太阳,我们的家,永远在这片土地上”。歌谣的调子很老,带着麦秆被风吹动的节奏,孩子们跑着跳着,把石楠花瓣撒向空中,粉色的花雨落在拓片上,落在地基石上,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
突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一阵钟声,是维多利亚派来的送麦种的船。船帆上画着麦穗与石楠花交缠的图案,在暮色里像枚巨大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