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初心麦。”
我突然想起艾琳的话,她临走前塞给我一小袋麦种,说“这是雷肯别最后的良知”
。
我从怀里摸出种子袋,麦种在掌心滚出细碎的响,像在回应我的想法,“玛莎婆婆说初心麦能解枯河草的毒,我们可以假装去水磨‘换粮’,趁其不备运出毒麦样本。
而且……”
我看向舱外正在拾麦穗的农人,他们弯腰的弧度与托马斯检查缆绳的姿势几乎重叠,“可以让玛莎婆婆带着农人在市集等着,他们最懂麦种的好坏,一看就知道哪些是毒麦。”
托马斯的眼睛亮了,像被点燃的油灯芯:“这主意好!
百姓信农人,就像信土地会生麦一样。
他们每年选麦种时,能从一百斤里挑出三两最好的,毒麦的颜色骗不了他们。”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水磨里有个暗格,藏着雷蒙德和威廉的交易账本,得想办法拿出来。
那才是最致命的证据。”
芬利往炉子里添了块柴,火星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暗格在哪?我去!
当年在黑水河码头,我闭着眼都能摸到仓库的暗门。”
“在磨坊的石磨底下。”
托马斯用手指蘸着麦酒在桌面上画了个圈,“石磨的转轴上刻着‘丰’字,转动三圈就能打开暗格。
不过……”
他的指尖在“丰”
字中间顿了顿,“那里连着枯河草窖,一打开就会有瘴气出来,得用初心麦的秸秆堵住口鼻。”
我没接话,只是握紧了银簪。
簪头的石楠花硌着掌心,像艾琳最后看我的眼神——那里面没有绝望,只有“等着我”
的笃定。
或许她早就计划好了退路,就像雷肯别老族长说的“麦种落地,总有芽时”
,哪怕埋在石头底下,也能拱出条生路。
“天亮就动身。”
托马斯将怀表塞进我怀里,表盖贴着我的心口,烫金的字像是在烫,几乎要烙进皮肉里,“记住,无论生什么,保住证据和初心麦。
艾琳小姐说,这麦种是雷肯别最后的良知,不能断在我们手里。”
提及艾琳,舱里的空气静了静,只有油灯燃烧的“滋滋”
声。
芬利往火堆里又添了根柴,火星子溅到炉边的麦种袋上,烫出个小黑点:“那丫头不会有事的。
雷蒙德再狠,总不能对亲闺女下死手。
想当年他娘……”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他挠了挠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说,“血脉这东西,断不了。”
我没接话,只是摸出怀里的初心麦种子袋,将脸埋进袋口——麦种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混着淡淡的泥土味,像艾琳头上的味道。
去年麦收节,她帮玛莎婆婆晒麦种,阳光把她的梢染成了金棕色,风一吹,麦糠落在她的衣领里,她笑得直不起腰,说“麦种在挠我痒痒呢”
。
黎明前的海面泛起鱼肚白,白帆酒馆的船悄悄驶向黑水河入海口。
远处的鸦羽号还在徘徊,黑帆在晨光中像只蛰伏的巨兽,桅杆顶端的鸦羽旗猎猎作响。
我知道,今天的市集将是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的武器不是刀枪,是百姓对麦种的信任,是两族血脉里共同的坚守——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毒麦毁了自家的麦田。
船靠岸时,玛莎婆婆已经带着十几个农人在码头等着。
他们手里都攥着自家选的麦种,布袋上绣着各自的姓氏。
看见我怀里的种子袋,玛莎婆婆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擦亮的铜灯:“老族长说的没错,初心麦真的能救黑水河。
当年雷肯别夫人就说过,好麦种不怕埋,就怕人心坏。”
“婆婆,您带大家去市集等着,”
我把毒麦样本递给她,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镰刀磨出的,“等我们运来了证据,就请您当众查验。
这些毒麦掺了枯河草粉,您一看便知。”
玛莎婆婆接过样本,指尖在袋口捻了捻,突然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滴在麻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艾琳那丫头……跟她娘一个样,心都长在麦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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