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是病者不在少数,最好按照病情轻重将其分开隔离。另外,病气会通过口沫、呕吐物及粪便传开,诊脉送药时,务必以布巾罩面,过后仔细洗手。粪便不可随意倾倒,须得深埋土下,再撒上石灰,以免病气蔓延。尤其是,要保持水源清洁。”
男人原本不置可否,待到后来却听住了,神色逐渐专注:“还有吗?”
崔芜想了想:“最好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让病人饮些淡盐水,若是条件允许,也可在里面加入少量糖粉。”
她说的有保留,只因这个时代,盐和糖都是稀缺资源,她拿不准眼前之人是否舍得为些与己无关的病患下血本。
男人面露沉吟,忽然岔开话题:“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崔芜精神一振,心说:戏肉来了。
她说这么多,又是展现自己对疫症的了解,又是暗示自己精通医理,就为了这一刻。毕竟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多一个会看病的医者,就多一分捡回性命的转机,除非脑子进水,否则没有上位者会错过这种专业性人才。
当然,孙家父子除外。
一开始,崔芜不是没想过用医术向孙彦交换人身自由,奈何姓孙的视觉动物,脑子全靠下半身驱动。他不曾将崔芜看在眼里,也不相信一个长于楚馆的弱质女流能有真才实学。
活该他栽跟头。
“乱世飘萍,活一天算一天,能有什么打算?”崔芜故作苦笑,“余生唯愿寻一处僻静山林,采药为生,平安终老便是万幸。”
男人:“不知姑娘除了时疫,还擅长何种病症?”
崔芜学的是外科,但她上辈子的亲爹、亲爷爷都是中医,耳濡目染,总有些积累:“不敢言擅长,只粗略读过几本医书,懂得些许脉案药理。如伤寒之症、金镞外伤,都能一试。”
她忖度着男人身份,能在乱世割据一方,麾下必有兵将,征伐受伤亦是家常便饭。比起治疗时疫的郎中,也许处理刀疮剑痕的外科大夫才是他更需要的。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不瞒姑娘,我有位好友为匪寇所伤,伤情绵延数月,至今未曾好转,”男人说,“不知姑娘可愿往西北一行?萧某必有重谢。”
崔芜正中下怀,却不敢表现得太急切:“郎君于我有恩,原该走一趟,只是我体力不济,怕是会拖累行程。”
萧郎君:“无妨,我自会为姑娘打点。”
崔芜:“……”
财大气粗,此时不薅羊毛更待何时!
各怀心思的谈判双方得到各自想要的结果,休整片刻,继续上路。这一回,崔芜不再客气,问萧郎君借了身男装,躲进林子换上,又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拿河泥涂黄面孔,若不留心,还真瞧不出是个姑娘家易容改扮的。
林中备有快马,行囊干粮一应俱全,看得出来,这一行人原本打算尽快离开苏浙地界。只是如今多了个崔芜,计划也要做出调整,最直接的问题莫过于——
崔芜不会骑马。
同行之人有女眷,按说雇辆马车是最保险的,可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润州城,谁也不会傻到重入虎口。
幸而崔芜不是土著女性,浑不将男女大防放在心上:“可否劳烦萧郎君的贵属带我一程?”
两名部曲相互看了看,又齐刷刷地转向自家郎君。
男女同乘不合礼数,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萧郎君也不是什么拘泥礼法的迂腐之辈,稍一沉思就对崔芜伸出手。
崔芜不意他会主动伸手,但对方坦然总比拘束扭捏强得多。她毫不犹豫地抓住男人手掌,借力一跃上了马背,然后十分自然地伸出胳膊……揽住对方腰身。
萧郎君不甚明显地一僵。
崔芜察觉异样,调整了下手臂角度:“呃……我用衣物将手裹住?”
萧郎君缓过神:“不必。”
下一瞬,他扬鞭甩下,马儿撒开四蹄,从林中穿行而过。
崔芜做好驰骋颠簸的准备,却不曾想骑马行出数里,前方出现一带码头。一行人下马,要在此处改换舟船,沿运河北上,再于徐州转入汴水,借后晋地界西去。
凭着寥寥数语,崔芜在脑中勾勒出一条路线图,又追问道:“往西是何处?”
萧郎君没说话。
崔芜心知他对自己不曾完全放心,也没揪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