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千年:唐时珀韵记
楔子
唐代长安西市的“凝玉肆”前,暮春的细雨刚歇,青石板路上积着细碎的水洼。肆主王老汉正弯腰擦拭柜面,指尖忽然触到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硬物——那是前日西域商队留下的样品,裹在粗布中,沾着些沙砾与泥土。他解开粗布,一缕柔光从布中溢出:是块鹅蛋大的琥珀,通体呈蜜色,断面映着雨后的天光,竟似藏了半捧碎月;指尖抚过表面,温凉如冻玉,却比和田玉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脂清润,连缝隙里的泥土,都似在这温润中变得柔软。
“这是……遗玉?”王老汉忽然想起去年读过的《酉阳杂俎》,书中写“琥珀,俗称遗玉,温润如玉石,藏于地下千年”。他凑近鼻尖轻嗅,果然闻到一缕极淡的松针香气,混着泥土的腥甜——这不是寻常的玉石,是从地下遗存的树脂化石中采来的“遗玉”。
他忽然想起这颗遗玉的前世:或许是千年前秦岭古松的泪滴,在某个晨露未曦的时刻渗出,坠落在腐叶间,被泥沙掩埋,被地壳裹进地层的褶皱里。岁月是最耐心的匠人,用千万次寒暑褪去它的青涩,将松脂的软腻酿成玉石的温润,让它在地下沉睡千年,直到被矿工唤醒,随驼队穿越沙漠,最终落在长安的玉肆角落,等着被人读懂它“遗落人间,温润如璧”的故事。
上卷
第一卷长安玉肆辨遗玉李谨之巧琢松鹤佩
贞元年间,长安城东的“琢玉轩”里,玉匠李谨之正对着一盏银灯,打磨一块和田白玉。他出身琢玉世家,手上的老茧比玉料还厚,长安城里半数达官的玉带、仕女的玉佩,都出自他手。这日午后,学徒阿福捧着一个木匣匆匆进来:“师父,西市王老汉送来了块‘遗玉’,说您见多识广,定能看出它的门道。”
李谨之放下刻刀,接过木匣。匣中躺着的正是那块从西域来的遗玉,蜜色的珀体在灯下泛着柔光,他指尖轻轻划过,先是一惊——这质感竟与他上周打磨的和田羊脂玉有七分相似,温凉不冰手,却又多了一丝松脂的细腻,不像玉石那般脆硬。“果然是《酉阳杂俎》里说的遗玉,”他轻声叹道,“藏在地下千年,把松魂都酿成玉韵了。”
“师父,这遗玉能雕成佩饰吗?”阿福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李谨之点点头,取来一张宣纸,用炭笔细细勾勒——他想雕一块松鹤纹佩,让遗玉里的松魂与纹样的松鹤呼应。可刚用刻刀在遗玉边缘刻下第一刀,便听到“咔”的一声轻响:遗玉的边缘竟崩裂了一小块,比和田玉脆得多。
“看来得改改手法。”李谨之没有气馁,取来一盆温水,将遗玉放入水中浸泡。半个时辰后取出,他发现遗玉的质地竟变得略软些,刻刀划过的阻力小了许多。他重新拿起刻刀,这次不再用琢玉的蛮力,而是像描线般轻轻走刀:先刻出松干的轮廓,用细刀一点点雕琢松皮的鳞纹,每一刀都顺着遗玉的天然流纹;再刻仙鹤,鹤的羽翼不用深雕,只在表面浅浅勾勒,让遗玉的蜜色光泽透过羽翼,似有月光洒在鹤羽上。
雕了整整三日,松鹤佩终于成型。李谨之又用细砂纸反复打磨,从粗砂到细砂,一共磨了十二遍,直到遗玉表面泛着凝脂般的光,松鹤似在珀体中展翅,连松针的细尖都透着透亮。这日,吏部侍郎白居易来轩中选玉,一眼便看中了这块松鹤佩:“这玉佩怎的泛着松香?温润得像藏了春日的松林。”
李谨之笑着解释:“这不是玉石,是《酉阳杂俎》里说的遗玉,是松脂化的,所以带着松魂。”白居易接过佩饰,贴在掌心,果然闻到一缕清浅的松香,不由得赞叹:“遗玉遗玉,遗落人间的美玉,果然名不虚传!”他当即买下佩饰,系在腰间,后来在《长恨歌》的草稿旁,还特意写下“腰间佩遗玉,袖里藏松魂”的句子。
第二卷终南采药得遗玉老秦磨粉愈心悸
元和年间,终南山深处的“松风村”里,采药人老秦背着药篓,正沿着崖壁攀爬。他年过六旬,头发已白了大半,却依旧能在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村里的人都靠他采来的草药治病,他的药篓里,藏着全村的健康。
这日雨后,老秦在一处崖壁下避雨,忽然看到崖缝里泛着一缕柔光。他伸手抠出那物件——是块拳头大的遗玉,表面裹着青苔,拂去青苔后,蜜色的珀体里竟能看到几缕细小的松针,像被冻住的春日松影。“这不是玉石,倒像《酉阳杂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