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秦人(1 / 2)

“感觉如何?”

嬴政的声音,如同殿外高悬的秋日,看似明亮,却不带一丝温度。

“六国旧族的忠诚,廉价得可笑。”

扶苏抬起头,直视着御座上的父亲,问出了一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父皇,那谁的忠诚可以相信?”

嬴政缓缓站起身,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扶苏完全笼罩,也笼罩着脚下广袤的疆土:“秦人。”

“难道他们,如今不算秦人吗?”扶苏追问。

“算?”嬴政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不屑,“他们也配?”

“他们只认故国的宗庙,只念旧日的封地,他们的心,从未越过函谷关。在他们眼中,朕是篡夺者,大秦是仇寇,而咸阳,不过是一座更大的囚笼。其心,尚不如九江郡一个纳税耕作的黔首。”

“扶苏,你要记住,真正的秦人,不是生在哪片土地,而是骨子里,刻着与这天下抗争的烙印!”

“是那些跟着朕的祖辈,东出函谷,用鲜血和白骨,为大秦换来生存之地的老秦人!是那些响应军功令,在田埂里,在战场上,用血汗浇灌出赫赫武功的新秦人!”

“他们,才是大秦的根基!”

“至于这些人……”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堆卷宗。

“不过是一群被拔了牙的虎狼,圈养在咸阳的豚犬!他们的心,永远在旧梦里!”

嬴政不想再多说,朝赢三扬了扬下巴:“把这些卷宗,都搬到长公子面前去。”

赢三一愣,但立刻领命。几名黑冰台锐士上前,将那小山一样的卷宗,哗啦啦地堆在了扶苏的脚下。

“从这里面,挑出来。”嬴政的语气依旧平淡,说出的话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告诉朕,谁,该死。”

扶苏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此刻的任何迟疑,在父皇眼中,都会被视为软弱和不智。

他缓缓躬身,“儿臣,遵旨。”

扶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就地跪坐下来,开始一卷一卷地,仔细翻看,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脑中却在急速地运转,一套清晰的筛选标准已然成型。

第一,罪名是否涉及“谋逆”与“兵甲”。牢骚与怨言,可斥,可罚,但罪不至死。动了刀兵之念,便是触及了帝国的底线,绝不可恕。

第二,其人是否在旧族中具备“声望”与“号召力”。杀鸡,需儆猴。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远不如斩掉一个能振臂一呼的头领来得有效。

凡涉及兵甲、串联、勾结外敌者,列于左侧;凡涉及言语不敬、私藏禁物、攻讦私怨者,弃于右侧。

右侧的卷宗,越来越多,

嬴政那审视的目光,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脊梁上。

那目光在问,朕的儿子,是会成为心慈手软的羔羊,还是能挥舞屠刀的君王?

扶苏的手指划过卷宗,动作不快,却很稳。大殿里只有卷宗翻动的沙沙声,和赢三那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终于,他的手停下了。

他抽出了第一卷放在左侧的卷宗,故赵宗室之后,赵良。

在旧赵贵族中颇有声望,告发者,竟是他的连襟与三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门客。供述详尽,其人于府中密室私藏前赵制式铜戈七件,剑三柄,箭簇一盒。

黑冰台的附注更为致命:已按图索骥,查抄属实,兵器保养得当,锋刃犹利。卷宗末尾,还有一封他联络雁门关外旧部的密信,信中言“待到北风卷地,便是龙归故里之时”。

第二卷放在左侧的卷宗,宋驹,故楚卿大夫之后,平日里谨小慎微,与世无争,但黑冰台截获了他与楚地项梁的往来书信。

信是用楚地隐语所写,外人难懂,但黑冰台有的是楚人。译文附于一侧:项梁问“江东之橘,何时北渡?”宋驹答“咸阳雪大,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非雪化冰消,不可为也”。黑冰台认为这是在串联,妄图死灰复燃。

第三卷,韩广。故燕贵族。此人罪状,让扶苏的指尖都感到了几分寒意。他这些年,一直派人伪作行商,往来于上谷郡与辽西之间。

绘制的舆图,详尽到每一处关隘,每一座烽燧,甚至标注了哪一段长城年久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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