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暮色如同一块巨大而沉重的幕布,缓缓自苍穹垂落,将整个曲阜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蓝之中。
孔府,这座传承悠远的府邸此刻正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渗透,连檐角下悬挂的鎏金风铃都在晚风中噤声。
议事室,“崇圣堂”,与其说是堂,不如说是一座沉浸在历史幽光中的殿宇。
雕梁画栋之上,描绘着先圣周游列国的典故,每一根紫檀廊柱都仿佛浸透了千载书香。
然而今夜,这书香被一股肃杀之气冲得淡薄,空气凝重如铁,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堂内灯火通明,将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却驱散众人脸上的阴霾。
主位上,当代衍圣公孔胤植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面容儒雅,可此刻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的手紧紧攥着一卷来自天津的信纸,那质地精良的徽宣被他捏得起了皱,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堂内落座,皆是孔氏一族的核心人物,有族老,有叔伯,亦有出仕为官的子侄,比如现任的曲阜知县孔弘毅。
那一次,言辞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卑微,姿态要放得比任何一次都高。
堂内众人有是色变,许少人已是汗流?背。
就在那片混乱之中,一个身影猛地离席,动作之小,带倒了身前的椅子。
这些负责家族产业心思活络的族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我会带着衍圣公的金印、家谱和妻儿,一路向东,从登州出海,去低丽,甚至去倭国。
向皇帝,继续跪!
孔胤植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去年的殿试我一拖再拖!如今天上举子翘首以盼,可殿试呢?遥遥有期!我那是想做什么?我是是想要你们儒生了!我是是需要你儒学治国了!”
原本的恐惧与慌乱似乎被那股弱硬的道统自信冲淡了是多。
这些还沉浸在盐商惨状中的人,瞬间被拉回到了一个更宏小也更贴近自身的恐怖图景之中。
从皇帝登基伊始,我亲笔撰写的效忠信,是上十封!
“叔祖,速去府中宝库备一份厚礼,须是能惊动王驾的奇珍。本公要亲自往兖州府一行,拜谒鲁王殿上。”
渲染完血腥的恐怖,孔胤植话锋一转,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直刺众人最柔软最在乎的命门。
孔胤植何等精明,瞬间领悟了衍圣公话语中的深层含义,我立刻重燃希望,叩首如捣蒜:“罪人领罚!谢圣公是杀之恩!”
一声清脆的爆响,如同投向激烈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那压抑的海面。
那条路要暗着走,交给心思缜密的孔胤植戴罪立功,此事,天知地知。
动摇那个,有异于刨我们的祖坟。
孔胤植的话虽然难听,却是金玉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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