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说,“富不过三代”。
大多数的官宦人家,必然是向下的社会流动。
如太宗末年出任宰相的吕端,有“吕端大事不糊涂”之称。
因为他力拥真宗为帝,真宗继位后对他一直照顾有加。
就是这样一位元老重臣,咸平三年(1000)去世后,至景德二年(1005),仅五年时间,家道就迅速中落,负债累累,其子孙、兄弟,“又迫婚嫁,因质其居第”。
真宗为此出内府钱赎还之,“又别赐金帛,俾偿宿负”。
另一位真宗朝宰相毕士安,出任显仕多年,他去世后,“四方无田园、居第,没未终丧,家用已屈”。
幸亏王旦给他提了一嘴,真宗皇帝才从新赐给他家五千两,给他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授官。
这种情况不仅北宋大量存在,南宋也不少见。
因此,当时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士大夫,已经深感世代保持家业的不易。
曾与吕端并相的李沆,治第封丘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有人向他提出,以为太隘。
李沆回答道:“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
就算是配享太庙的李沆,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
几个儿子早夭,如今他儿子也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大理评事。
可是这种官是阶官!
(就是寄禄官,家族全都靠着女婿王曾撑着,关键王曾还没有子嗣,落寞是早晚的事)
而名相李沆的孙子,确实是一丁点信息都没有,连个官身都没有了。
这类情况的普遍出现,致使宋人有“盛衰之变,何其速也”之叹。
宋代官员俸禄优厚,恩荫盛行,官僚阶层的沉沦,当不至于如此迅速堕落。
就算大宋恩荫盛行,官员也无法可以通过恩荫,让子孙世代做官,以保证门第之不墮。
宋代恩荫不仅授官低,而且升迁亦远较进士出身者缓慢。
即使位极人臣的宰相之子,亦只授从八品的将作监丞。
多数官员的余亲,只能授试衔、斋郎之类长期不得放选又无具体差遣的小官。
小官的俸禄,温饱即可,若是家里人口太多,那还得省吃俭用才行。
与进士出身者相比,恩荫出身的官员升迁也缓慢得多。
年轻从政,白首归家。
大多数人终生在“选海”中翻滚,进不了京官行列。
陆佃之舅边珣,自仁宗朝前期以父荫入仕,历官数十年,致仕前仍然只是一个选人资序的两使职官。
著名政治家、科学家沈括,仁宗至和元年(1054),以荫补为官。
虽政绩卓著,结果仍然只是一名县的主簿。
后来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一纪从师,讫无一业之仅就;十年试吏,邻于三黜而偶全。”
不仅改官遥遥无期,就是芝麻小官亦几乎不保。
然而,自嘉祐八年(1063)沈括登进士第以后,仕途生涯从此就一帆风顺。
除去丁母忧三年,只用了十年时间,就从选人而一跃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成为权势煊赫的大臣。
其升迁之快,与“十年试吏”时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正因为如此,在有宋134名宰相中,只有3人是靠恩荫起家(皆在北宋,南宋则绝无一人),其余几乎全是进士出身。
由此可见,宋代官员要使其子孙保持家业,延续门第,只有走科举入仕之路。
否则,在其身后,鲜有不出现家道衰落、子孙鬻卖田产、第宅的情况。
这就是宋代科举制度下的另一种社会流动,即由官僚阶层向普通平民乃至贫民的流动。
官僚阶层若是想要保住自家世代富贵,必须不断的接纳新的进士,来结亲。
可是纵然北宋在仁宗时期就已经前后两次扩招。
一次是天圣五年,一次是张元叛宋投夏,只要进入殿试就不会罢黜。
就算是如此,面对庞大的官僚集团,进士依旧是僧多肉少,不够分的。
曹利用虽然身居高位,那也是有此担忧。
故而特别想要找一个进士女婿来帮他撑住门楣。
否则光靠着武将之间的联姻,家族必定会一直往下衰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