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尽头的黑暗矿脉。
沉重的镐头第一次砸在坚硬的、蕴含着死亡能量的矿石上,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瞬间被淹没在风镐的轰鸣、矿车的嘶吼和狱警的呵斥组成的、永不停歇的地狱交响曲中。
冰冷的秋雨,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几道缝隙,惨淡的微光挣扎着投射下来,落在斯帕拉托沃茨外围这片被反复蹂躏的土地上。
雨水不再倾泻,只剩下零星的、粘腻的水珠,从焦黑的断木梢头、从扭曲的金属残骸边缘,缓慢地、沉重地滴落,敲打在泥泞和水洼里,出单调而空洞的“嘀嗒”
声,仿佛是大地在为逝者敲响的丧钟。
战壕边缘,气氛肃杀而沉重。
泥浆被踩踏得一片狼藉,几具覆盖着墨绿色防水裹尸袋的躯体,静静地躺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袋子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勾勒出下面僵硬而沉默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雨水也冲刷不掉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混合着翻涌上来的新鲜泥土的腥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红狼和牧羊人沉默地将最后一具遗体小心地抬上担架。
牧羊人那张宽厚的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露出压抑的悲愤。
红狼的动作则如同机械般精准,脸庞如同石刻,下颌线条绷紧如刀。
露娜站在稍远处,背对着这边,身影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得异常单薄而冷硬,她微微仰着头,望着云层缝隙里透出的那一线惨白,雨水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滴还是别的什么。
一辆被称为“灵车”
的军用卡车,带着低沉的引擎轰鸣和车轮碾过泥泞的“咕叽”
声,缓缓驶近。
车身沾满了厚厚的泥浆,后车厢敞开着,如同一个冰冷而沉默的巨口。
几名戴着口罩、眼神疲惫麻木的后勤士兵跳下车,动作熟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沉的静默,开始将担架逐一抬上车厢。
金属担架与车厢底板碰撞,出沉闷而短促的“哐当”
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骇爪靠在一段相对干燥的壕壁上,外骨骼的关节处沾满了泥浆和暗褐色的污迹。
她头盔一侧,靠近耳际的位置,还残留着几抹已经干涸黑的、难以彻底擦掉的血痕——
那是富江疯狂时溅射的印记。
她默默地注视着“灵车”
的后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些墨绿色的身影。
引擎再次轰鸣,卡车在泥泞中艰难地调头,颠簸着驶离,留下一道深深的、浑浊的车辙,如同大地的伤疤。
“其实……我知道的。”
骇爪的声音忽然响起,透过骨传导麦克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电子质感的沙哑,打破了这沉重的死寂。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去的卡车。
“解放军的优待俘虏政策。
不杀俘,不虐俘,保障基本生存权利,伤者救治……”
她如数家珍般低声说着,语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条例背得很熟。”
她顿了顿,战术目镜下的目光转向那片被“灵车”
车轮碾过的、混杂着血水和泥浆的污浊地面,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如同淬火的冰锥:
“但有时候,面对像百武富江这种……从骨子里就烂透了的凶徒,一枪毙了她,干净利落,对所有人……都好。”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经历过血腥杀戮后的冷酷判断。
“骇爪少尉。”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黑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同样满身泥泞,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从自己战术背心的一个侧袋里,掏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吸水性强的软布。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轻柔,仔细地擦拭着骇爪头盔侧面那几处顽固的血痕。
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清理一件珍贵的仪器,而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壕里。
“政策……从来都不是为了感化那些不可救药的魔鬼。”
黑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