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更加浓重刺鼻。
日光灯管出低沉的嗡鸣,将一切都照得惨白。
护士推着叮当作响的药车快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穿着病号服的伤者或坐或躺,脸上大多带着麻木或隐忍的痛苦。
偶尔能见到一两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神情疲惫焦虑的探视者。
这里弥漫着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混合了伤痛、疲惫和茫然的气息。
他沿着指示牌,走向大楼另一端的“特殊监护区”
。
这里的氛围更加肃静。
走廊更长,灯光似乎也更冷。
厚实的隔音门一扇扇紧闭,门上的观察窗如同冰冷的眼睛。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脚步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鼓面上。
走廊尽头,两名穿着深色制服、腰佩武器的警卫背靠着墙,像两尊沉默的塑像。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威龙出现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他,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
直到威龙走近,出示了自己的gti证件,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才稍稍软化,其中一人微微颔,示意他可以过去,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做出反应的姿态。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缓冲间,再次验证身份后,内层门才打开。
监护病房的面积比普通病房小得多,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病床、床头柜、一把椅子和墙壁上嵌入的几台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监控仪器。
唯一的光源来自病床正上方可调节的阅读灯,此刻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形成一团温暖的光晕。
长崎素世就坐在这团光晕的中心。
她背对着门,侧影对着窗户的方向。
海港远处工地的灯光映在窗玻璃上,像散落的星辰。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衬得身形越纤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浓密柔顺的茶色头垂落肩头,梢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她微微低着头,正专注地看着摊在膝上的一本厚书。
床头柜上,一杯水还剩下一半,旁边放着一小碟几乎没动过的、医院提供的切块苹果,氧化边缘泛着浅浅的褐色。
她的姿态沉静得像一泓深潭,但威龙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张力——
那是被严密看守的猎物,在等待最终判决前的沉寂。
威龙轻轻敲门。
"
请进。
"
素世的声音比想象中清亮。
病房里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与医院其他地方刺鼻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她缓缓地、极其平稳地转过头来。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几乎与身上宽大的病号服同色。
但那双眼睛——
威龙心头微微一震
——在柔和的灯光下,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终于澄澈下来的天空。
曾经如影随形的、属于顶级特工的冰冷锐利和高度戒备,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
她的目光落在威龙脸上,停留了片刻,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却又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确认。
“威龙……同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异常清晰,“你醒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然后目光又落回膝上的书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那是一本硬壳精装书,书脊上烫金的英文书名《thehistoryofhongkong》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嗯,睡了很久。”
威龙走近几步,在距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贸然坐下。
空气里只有仪器运行出的极轻微的、规律的低鸣。
“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盖着薄被的腹部位置,那里曾有一个被自己紧急缝合的、致命的贯穿伤。
“托您的福。”
素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