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躬身,对着帘外的方向,用干涩的声音宣布:
“陛下倦了,三位大人,请退下吧。”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没有任何慰藉。
一句“倦了”
,便是这场荒诞御前对话的终结符。
祥子、若叶睦、三角初华,保持着最标准的跪姿,齐声应道:
“臣等告退。”
声音在死寂的御前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
三人保持着低垂的姿态,如同精确校准的机器,动作整齐划一地缓缓起身。
冰冷的金丝楠木地板透过薄薄的丝袜,将寒意刺入脚心。
祥子优雅地理了理一丝不乱的裙摆,珍珠项链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
若叶睦如同她的影子,动作同步,毫无生息。
三角初华起身时,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膝盖的僵硬和内心的巨大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站稳,目光却不敢再看向那道缓缓合拢的御帘——
帘幕缝隙中最后看到的,是天皇那双被巨大空洞和恐惧彻底吞噬的眼睛。
德川忠正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紫檀木门前,枯瘦的手指拉开了门。
外面长廊里金箔屏风上那些狰狞的云龙和血染的战场,在惨白灯带下显得更加诡异压抑。
“嗒……嗒……嗒……”
老内臣的木屐声再次成为唯一的节奏,引领着三人沿着来时那漫长而压抑的金丝楠木长廊,沉默地向外走去。
来时路上的肃杀与沉重,此刻被一种更深的、带着浓烈荒诞感的死寂所取代。
空气中浓烈的线香气味,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三角初华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天皇那无助恐惧的眼神和“玉碎”
这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
她信仰中那个至高无上、光芒万丈的“现人神”
形象,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彻底崩塌,化作了一个被华丽军装禁锢的、瑟瑟抖的可怜虫。
巨大的信仰冲击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她甚至不敢去看走在前方祥子那依旧挺直优雅、无懈可击的背影。
就在即将走到长廊尽头那扇巨大的黑檀木门时,侧方一扇不起眼的、绘着精致花鸟图案的纸糊推拉门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身影轻盈地闪了出来,拦在了长廊中央。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柔和的米白色羊绒套裙,与这森严古老的皇居氛围格格不入。
长松松挽起,几缕碎垂落颈侧,衬得她温婉的鹅蛋脸愈柔和。
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却红肿着,带着未干的泪痕,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杏花,充满了哀伤与疲惫。
正是爱子内亲王。
“丰川大佐……”
爱子公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柔得如同叹息。
她的目光越过德川忠正,直接落在了丰川祥子身上,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歉意,有恳求,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哀伤。
德川忠正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向旁边侧了半步,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默许了公主的行为。
爱子公主快步上前,在祥子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目光中,竟然伸出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握住了祥子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
“请……请跟我来一下。”
爱子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恳求的颤抖,目光扫过祥子和她身后的若叶睦、三角初华,“三位……都请跟我来。”
她甚至没有看德川忠正一眼,仿佛这位侍奉了三代天皇的老内臣只是一团空气。
祥子覆盖在手套下的手指,在公主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柔软。
她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爱子公主红肿含泪的眼睛,没有挣脱,只是微微颔:
“谨遵殿下吩咐。”
爱子公主紧握着祥子的手,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转身引着她们,并未走向那扇象征离开的黑檀木大门,而是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