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穷苦地段的人们暂时收留了那些不得不在城墙下搭建临时帐篷的难民。在平时,他们对这些难民说不上有什么好脸色,但在危急关头,他们却没有紧锁家门。
像阿斯让面前的这位老嚮导,就收留了一大一小两个难民,他们似乎是对兄妹,妹妹看上去只比萨沙大点,大概十多岁左右,眼神里带著和萨莎一样的警惕,像一只隨时准备逃跑的沙狐,她的哥哥则只比阿斯让矮一点,约莫二十出头,手里拿著根木棍,像是准备把谁敲晕似的。
“你应该没想著敲我闷棍吧”
当然没有,”男人僵硬地回答,但手却没有鬆开,“但如果你是来討债的,那就说不准了。”说完,他似乎觉得这样太过挑,又地把木棍扔到墙角,发出“眶当”一声。
欠债。阿斯让对此有所耳闻。
似乎是出於某些原因,这位名为的卡西姆的老嚮导欠了城市商会一大笔钱。
怎么说呢嚮导这份行当,看似自由,实则充满变数,因为沙漠是无情的,它从不向任何人承诺安全。有时候,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嚮导,也会遭遇措手不及的沙暴、突变的流沙,或是那些飢饿的砂龙,然后,你的货物没了,你的骆驼没了,甚至继承你了这份“事业”的儿子,也可能永远地留在了沙子
商会呢更是冷血。他们只看帐本上的数字,不问过程中的艰辛,一旦货物在途中损坏,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地损失大头转嫁到嚮导身上,免得財报过於难看。他们不会关心你失去了什么,他们只关心你还能付出什么。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你总得靠这份行当活下去。
要清楚,不是谁都能靠自己闯出一番名堂的。商人们世代从商,农民们世代耕地,嚮导亦要世代为人领路,而新的魔女也会取代旧的魔女,但,一切还是照旧。
这个世界世界就像一头拉著磨盘的瞎眼驴子,永远在原地打转,它缺少变化,始终都缺,卡西姆出生时是这样,白了头也还是这样,以至於他前不久唯一的念想,就是把自己的小孙女送到某位魔女的府邸里当个侍女,而不是嫁给另一个嚮导的儿子,去重复她祖母和母亲的命运,毕竟他深知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无尽的劳累,贫瘠的生活,以及隨时可能降临的悲剧。
只是,那个叫阿雅的遭遇,又让他心生警惕。他开始觉得这个安排可能也不是多么妥当,除非除非那位魔女的人品能够让他彻底安心。
他沉思片刻,问道:“是那位—那位新上任的紫衣元老派你过来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
“你是她的僕人”
“那倒不是,但我可以和她说上话。”阿斯让说,“如果您愿意帮我这个忙,那不管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当面向我提出来,我会尽力帮您实现。”
“我看你有些眼熟。不久前,你是不是为了帮助一个小女孩儿,而得罪过不少魔女”
“应该是我。如果那个女孩是叫阿雅。”
“既然你得罪过魔女,那你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种时刻出城”老卡西姆摇了摇头,“年轻人,在巴迪亚,你首先要敬畏沙漠,其次才是敬畏魔女和砂龙。”
“想要阻止沙漠之主捲土重来,魔女的力量就不可或缺,不过,我们也不能只依靠魔女的力量,尤其是现在的魔女,她们並非全知全能,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普通人才能办到。”
“但愿你说的“有些事情”里,不包括对付那个沙漠之主。”
“可以包括,凡事並不绝对。当然了,您肯定会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未来,我会努力让它听上去不再那么荒谬。”
“不,有些事情办不到就是办不到。的確,我是在沙漠里当了半辈子嚮导,可我依旧没有办法找到那些迷失在沙漠里的人。年轻人,你找错人了。”
说到这,卡西姆的目光黯淡下去,旁边那个叫萨莎的小姑娘,也默默地垂下了头,暗自神伤。
就这样,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那细微的沙尘,依旧在光柱中不知疲倦地飞舞,
像无数迷失的灵魂。
阿斯让静静地听著,没有插话,他知道廉价的同情是对这种痛苦的侮辱。
不久后,卡西姆终於再次开口。他看著阿斯让,嘴唇微微颤抖:
“我曾有一个儿子,他继承了我的行当,比我更强壮,比我更勇敢,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