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力气与拉尼婭斗嘴了。疲惫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將她牢牢束缚。
不过,她还有力气陪拉尼婭一起做梦。在绝望的深渊中,用虚假的憧憬来麻痹自己,或许是唯一的解脱。
“说说看,你准备买什么样的衣服让我瞧瞧你的品味有长进没有”
“我要一件纯黑的束身长袍—“
拉尼婭开始了她的幻想。
“...不是我之前一直在穿的粗糙的羊毛货,而是用最奢华的黑色天鹅绒织就,绒面丰厚而致密,光泽深沉得像没有星光的夜空,触感柔滑得让人沉溺。”
“它得剪裁得体,胸腰合宜,裙摆要宽大而富有重量,层层叠叠地垂落,每一步都带起优雅的涟漪,像黑色的潮水般在脚边荡漾。”
“领口要高而立起,不显山露水,最好还绣上我喜欢的纹,袖子要在肩部微微隆起,然后笔直地垂落至腕部,袖口用同色系的细缎带和珍珠纽扣装饰,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饱满,温润如玉,光泽內敛而经久耐看。”
“最后,如你所说,是丝袜,我要穿上好的黑色长袜,质地细腻得几乎看不出编织的痕跡,仿佛第二层肌肤般平整—它要均匀无瑕,完美地包裹住我的双腿,没有一丝松垮,同时还得坚韧耐穿,不易破损,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在舞会上穿那种轻易就能撕破的丝袜这种不都是便宜货吗”
“並非便宜货。她们是想用这个增添情趣。”
“怀!真噁心!”拉尼婭当即开骂,“.—喂,扎拉,你觉得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你刚刚口中说的那类货色”
“大概吧,”扎拉隨口回道,“这些大魔女们的私生活普遍都很混乱,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么说来——那个『弒亲的法莉婭”,没准在私底下也玩的很——”
“我可没这么说——拉尼婭你不要因为嫉妒,就在那里妄自揣测。
“嫉妒我才没有嫉妒—.”拉尼婭否认道,“要说嫉妒—.该嫉妒她的人不应该是你和图雅吗”
“..—拉尼婭。“”
“嗯”
“你知道你之前昏过去的时候,都说过些什么话么”
“我说什么了”拉尼婭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模糊,只剩下零星的片段,像破碎的镜子。
扎拉暗哑的笑了声,用虚弱且怪诞地语气模仿道:“你说:“啊,阁下—-您终於来救我啦!
可我却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但、但您若是不介意一一”,你还说了些更肉麻的,拉尼婭,要我继续吗比如你那句“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即使是献上我的灵魂和身体””
“你住嘴,”拉尼婭说,她想吼得更大声,但喉咙的乾涩让她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我不可能说过这样的话。”
“可你就是说了,”扎拉强调说,“你那会儿到底梦到了什么”
拉尼婭没有回答,她只是將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身体微微颤抖著,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雏鸟。
她梦到了什么
她梦到了那个曾在现实里手刃砂龙,又在虚幻中替她驱走了梦魔的男人。是的。男人。不是魔女,而只是一介凡人。
她不禁想起了儿时母亲的话。当时她告诉母亲,说她要一直和她与爸爸在一起,绝对不要嫁人,然而,母亲却告诉她,等你到了年纪,你就会想要男人,想要嫁人了。可再后来,她成了魔女。
成为魔女意味著什么成为魔女,意味著你有了能够保护別人的力量。《言》里就是这么教导她们的。
在她披上黑袍之前,那些大魔女们每天都要抽查检验她们是否有牢牢记住《箴言》里的警句。
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必须倒背如流,不容有失。
只是—那些话语,这些大魔女还记得清吗如果记得清,她们又为何要专门捧著言书,逐句逐字地对照审查呢
想到这儿,拉尼婭不禁又在心底咒骂起了那两个把她与扎拉扔进这处地穴里的大魔女。
打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因为那两个大魔女总是隔三岔五、不厌其烦地向她们诉说砂龙有多少可怕之处,到了后来,她们更是变本加厉,开始不停碎碎念著她们心中想像出来的,有关百年前沙漠之主毁灭巴迪亚时的种种经过,仿佛她们亲身经歷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