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个小巧的白玉钵盂,钵盂中盛着大半碗色泽乳白、散发着淡淡清甜米香和莲藕清气的粥羹,粥面上还点缀着几颗饱满的、如同红宝石般的灵枣。
她走到小几旁,将钵盂轻轻放下,推到她面前。
“青玉梗米混了静心莲藕所熬,佐以朱果,安神养胃。”她言简意赅地解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一瞬在她脸上。
叶晓晓怔怔地看着那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粥,又抬头看了看沧溟那张万年冰封的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这种细微的、近乎笨拙的关切,与她记忆中(或者说,是她以为的记忆中)那个冰冷无情、种下魂印的沧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是愧疚吗?是因为白日里那场她可能感知到的、源自她“过去”的冲击?还是……这本身就是她复杂面目中的另一面?
“……谢谢。”叶晓晓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了旁边的玉勺。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入口软糯清甜,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缓缓熨帖着她冰冷而抽痛的胃,也仿佛一点点浸润着她那颗布满裂痕的心。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沧溟就静立在一旁,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样沉默地陪着。
殿内只剩下她细微的进食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这种无声的陪伴,在这种时刻,竟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人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吃完粥,叶晓晓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她放下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抬起眼眸,看向沧溟,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口的问题,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天……在小竹林……我听到一个声音……”她顿了顿,观察着沧溟的反应,“一个……蓝色的女子……她提到……‘师尊’……”
当她说到“师尊”二字时,心口依旧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让她的话语微微一顿。
沧溟的目光与她相接,那冰封般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直视她灵魂深处那新烙下的痛苦印记。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缥缈感,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心魔由心生,执念化外相。魂源未固,灵忆混沌,易受侵扰。”她的解释依旧带着超然的冷漠,将一切归咎于她自身的不稳定。
但这一次,叶晓晓却敏锐地感觉到,在那冷漠的表象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回避的意味。
她不是在否认那声音和影像的存在,而是在……规避其代表的含义?
“那……不是心魔。”叶晓晓固执地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倔强,“那种痛……很真实。好像……我真的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助的哽咽。
沧溟再次沉默。她看着叶晓晓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和迷茫,冰封般的唇角线条似乎有瞬间的紧绷。
她移开目光,望向殿外深沉的夜空,眼神变得无比幽远。
“遗忘,有时并非诅咒,而是……庇护。”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融入夜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当你有能力承受真相的重量时,迷雾自会散开。”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玄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殿外的黑暗之中。
叶晓晓独自坐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沧溟的话,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警告。“庇护”?什么样的过去,需要以彻底遗忘作为庇护?而承受真相的“重量”,又意味着什么?
碗中粥的余温还在,殿内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带来的冷香。
这一次,叶晓晓心中的坚冰,在那碗温暖的粥和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语中,似乎又融化了一角。恐惧依旧,迷茫更深,但一种想要变强、想要揭开谜底的决心,却也在这复杂的情绪中,破土而出,悄然生长。
夜色,还很长。但至少在这个夜晚,她并非完全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