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揣测。
“是攻心。”
柳长生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最强的力量,并非瞬间摧毁敌人的肉体,而是摧垮他们的意志,让恐惧和绝望,从内部将他们啃噬殆尽。”
他转过身,看着远方在雨夜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垂死挣扎的永安城轮廓。
“陛下当初兵临南屿,并未急于强攻,而是陈兵境外,不断施压,分化、离间、威逼利诱…最终,南屿妖族内部自己先乱了起来,堡垒从内部攻破,陛下几乎兵不血刃,便收服了南屿全境,此乃上上之策。”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雨幕,看到了北城墙上那些正在绝望中煎熬的人类。
“如今,情形虽有不同,御南军铁板一块,想让他们内乱,难如登天,但是…”
他的声音变得阴冷而充满算计。
“这场雨,这场提前宣告他们最后希望破灭的雨,就是我们最好的攻心利器,我们现在拥有绝对的主动权,我们知道我们随时可以进攻,但他们不知道…”
未知的等待,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只知道火焰在消失,时间在流逝,死亡在逼近,他们只能紧绷着神经,在冰冷的雨水中,睁大眼睛,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屠刀,这种明知必死却不知何时而死的等待,这种眼睁睁看着屏障消失的绝望…会比任何刀剑都更能消耗他们的精力,摧残他们的意志…”
“一夜!只这一夜!”
柳长生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我要让他们在恐惧和绝望中彻底煎熬一夜,等到天亮时分,大火彻底熄灭,我军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发动总攻时…你看到的,将是一群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体力精力消耗到极点的残兵,碾碎他们,会比碾碎一群虫子更加容易,付出的代价也会小得多…”
能跟在柳长生身边的,自然不会是只知冲杀的蠢物。
那墨绿头领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深深低下头:
“族长深谋远虑!属下愚钝!属下这就去传令各部,严阵以待,养精蓄锐,明日清晨,待火势完全熄灭,再行总攻!”
“嗯…”
柳长生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让儿郎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明日我要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
“是!”
墨绿头领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高台上,再次只剩下柳长生一人。
负手而立,眺望着那片在雨中逐渐暗淡下去的火光,脸上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笑容。
攻心为上。
这是万妖王教会他的至理。
今夜,他将不费一兵一卒,仅用这场天赐的雨水和无所不在的死亡压力,便能将北城墙上的御南军残部,从精神到肉体,都彻底熬干。
等到黎明来临,阳光普照之时,他挥出的,将是斩向一群行尸走肉的首级之刃。
……
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继续下着。
它像是一曲为死亡而奏的冗长哀歌,每一个音符都敲打在双方将士的心头,却奏出了截然不同的旋律。
在永安城南外的旷野上,北疆妖族的大军如同蛰伏在雨幕中的黑色巨兽。
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后,它们反而彻底安静了下来。
之前的躁动与嗜血被一种更加可怕的、蓄势待发的平静所取代。
士兵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避雨处,或是干脆伏在泥泞中,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贪婪地休憩,恢复着体力。
篝火被雨水打灭,但无数双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红瞳,却比任何火焰更令人心悸。
他们在以逸待劳,享受着猎物在最终时刻来临前那漫长而痛苦的煎熬所带来的快感。
而在北城墙之上,御南军的将士们则严阵以待。
雨水浸透了衣甲,寒冷侵蚀着他们的筋骨,但更冷的是那颗逐渐沉入冰窖的心。
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视野中火光的明显衰弱。
他们眼睁睁看着冲天的火柱矮下去,看着嚣张的火舌退缩回去,看着原本被照得亮如白昼的废墟逐渐被黑暗和雨幕吞噬。
紧绷的神经得不到丝毫放松,对黎明到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黑暗的依赖。
他们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