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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缕幽光从雪地深处飘出,一青一白,如同游鱼般在空中盘旋片刻,而后悄然没入雪人的心口。
\"咔嚓——\"
细微的冰裂声响起。
雪人的轮廓开始变化。
肩膀变得宽阔,腰身收紧,腿部线条修长而有力。
冰雪凝结的面容渐渐清晰: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角天然带着三分笑意。
一袭华服在月光下逐渐成型——那是百年前最流行的\"流云锦\"。
靛青底色上用银线绣着星斗图案,袖口与衣摆处滚着雪貂毛边。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雪人变成了一个人。
钟万爻。
不是易年记忆中那个慵懒散漫的师父,而是百年前名动天下的真武巅峰——那个在西岭山门前淋了一夜雨,只为求见季雨清一面的翩翩公子。
睫毛轻颤,缓缓睁开。
冰晶凝聚的眼珠竟流转着鲜活的神采,望向湖边那道孤绝的背影时,眼底有水光浮动。
尽管冰雪之躯根本无法流泪。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指尖,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与当年一般无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还有藏得很深的心疼。
脚步轻缓地走到季雨清身后,积雪在他脚下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犹豫片刻,他慢慢蹲下身,保持着与她平齐的高度,然后——
轻轻坐在了她身边。
雪做的衣袍与季雨清的黑袍相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季雨清的身子猛地僵住。
她没有转头,但呼吸明显乱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动作与当年在西岭山门前,看着钟万爻转身离去时一模一样。
\"雨清。\"
钟万爻开口了。
声音不像活人那般温润,带着冰雪相撞的空灵质感,却奇异地保留着钟万爻特有的语调。
尾音总是微微上扬,像是在念一首温柔的诗。
季雨清依旧没动,但眼尾的红更深了。
钟万爻,或者说这具冰雪凝聚的幻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想要触碰她的发梢,却在即将接触时停住了。
冰晶构成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只是悬在空中,任由月光穿透掌心。
\"你瘦了…\"
三个字,让季雨清的肩头剧烈一颤。
她终于转过头。
月光下,两张脸近在咫尺。
一张是冰雪雕琢的年轻容颜,眉目如画。
一张是风霜侵蚀后的清冷面庞,眼角已有了细纹。
百年光阴,在这一刻交错重叠。
季雨清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钟万爻脸上,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里。
钟万爻忽然笑了。
\"你…\"
季雨清喃喃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夜风突然变得急促,吹得钟万爻衣袍边缘开始剥落,化作细小的冰晶消散在空气中。
他却不甚在意,反而往季雨清身边又靠了靠。
这次,肩膀轻轻贴上了她的手臂。
刺骨的寒意透过衣料传来,季雨清却觉得这是百年来最温暖的触碰。
\"我的时间不多…\"
钟万爻说着,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是有温度的。
而当钟万爻说出\"我时间不多\"时,季雨清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太了解修行之道。
眼前这个由冰雪凝成的身影,能短暂\"复活\",只可能是钟万爻在踏入竹园前,硬生生斩下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了外界。
而此刻这缕残魂能附在雪人之上,恰恰证明竹园内的主体魂魄已经...
消散了。
季雨清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忽然明白为何易年寻不到半点痕迹。
千山雪寒是天下至阴功法,唯有在极寒环境中,这一魂一魄才能短暂显形。
若不是她方才悲痛欲绝,将整座青山冻成冰窟,这道残魂或许永远都不会现身。
所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