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平坦到令人心慌的雪坡。
洁白,平整,仿佛这里从未有过任何起伏,从未有过那个承载了他无数心事与回忆的秘密角落。一种巨大的虚无感攫住了他。
“空间崩塌的余波…”
七夏的声音在一旁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出了这毁灭景象的根源。
易年沉默着,缓缓弯腰,抓起一把冰冷的雪。
细腻的雪粒从他微微颤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像那些随着山峦一同崩塌、再也找不回的旧日时光,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留。
这里,是他总爱来的地方。
这里,他曾守着沉睡的仓嘉,度过整整一百个提心吊胆又充满希望的日日夜夜。
也正是在这里,在那片清澈的镜月湖底,他第一次看见了七夏,那个倒映在粼粼波光中,如梦似幻,绝美得不似凡尘的身影。
而现在,连一块能让他辨认出过往、寄托哀思的石头都没能留下。
记忆中的一切,都成了指尖流散的雪。
“我记得这
易年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咽,抬手指向东南方的一处凹陷。
那里本应是瀑布飞泻直下的位置,水流后方还有他和小愚夏天偷懒纳凉的小平台。
如今却只有厚厚的、沉默的积雪将其填平,掩盖了所有痕迹。
七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轻点头:
“你以前说过的,说夏天瀑布后面特别凉快,水汽扑在脸上很舒服…”
“嗯…”
易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向后扬起,牵起一个短暂而虚幻的微笑。
“小愚总嫌夏天热,逮着机会就溜到那里,靠着岩壁打瞌睡,每次都被他养父养母揪着耳朵拎回去…”
“会重建的…”
七夏将身体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这场雪彻底化了,天气暖起来,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回来,重新搭房子,重新种上树,把这里…把这里也尽量弄回原来的样子…”
易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伸出手臂,更紧地、几乎是用力地将七夏搂进怀里,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和力量。
他目光沉沉地扫过这片白茫茫的死寂之地。
他知道,有些东西,或许永远无法重建了。
比如厨房里那只自己总是擦拭、总是锃亮如新的铜茶壶,煮出来的茶水总是带着一股特别的暖香。
比如窗台上那几个被经年累月的阳光晒出细密裂纹的粗陶罐,里面总是插着当季的野花或是几根翠绿的竹枝。
比如每年春天,桂花树下自己亲手酿制、总是被师父和小愚偷偷嫌弃太过醇烈,却总会在冬日围炉时温上一壶的酒…
那些浸润了岁月、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细节,那些独一无二的触感与温度,都随着那场灾难,彻底湮灭了。
易年深吸口气,从怀中极其小心地掏出一块褪色破损的粗布衣碎片。
这是属于师父的唯一一件遗物。
布料边缘粗糙,还隐约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药草气息。
将这块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一步步走向山顶的镜月湖。
镜月湖依旧静卧在皑皑雪色之中,湖面早已重新冰封。
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上方铅灰色的、沉重压抑的天空。
湖周的树林消失无踪,使得这片湖泊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辽阔,也更加空旷寂寥。
易年沉默地站在湖畔,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厚冰层,直望向幽暗的湖底最深处。
然而,如今湖底空空荡荡。
曾经存在的、那片独立于世外的竹园小天地,此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结界运转时特有的微弱气息波动,没有那片在结界内永远摇曳的青翠竹林。
没有竹屋,没有黄草、没有静静流淌的浑浊小河…
甚至连最细微的一丝空间扭曲的波动都感知不到。
那片承载了七夏全部童年与少年时光,后来也成为他第二个家的故园,仿佛从未真实存在过。
那些在湖边听雨打竹叶、在如水镜面前与潇沐雨对话论道的岁月,此刻回想起来,飘渺得像一场遥远而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