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名上告,他们状告当地富户王栋强行侵占田产,将他们的良田改为自家桑田,兼诉江都县衙收受王家好处胡乱判案。卑职命人前往江都县详查,发现王栋并非强占,而是购买水田改为桑田,一应手续俱全。”
薛淮淡淡道:“既然手续俱全,何来难以决断”
“厅尊容禀。”
郑宣陈述道:“原主诉王家购田之时未补差价,但王家拿出证据表明那些田地为下等田,原主却事后上告他们的田地是上等田。根据江都县衙的鱼鳞图册表明,那些田地确为下等,只不过是太和七年的记录。原主纠集百余人,力证经过十余年的开垦滋养,那些田地已经变为上等,王家自然不肯接受,他们只认县衙的鱼鳞图册。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且都有证人证物,因而此案难以断定。”
薛淮沉吟片刻,问道:“此案卷宗何在”
郑宣连忙道:“卑职已经备好,请厅尊过目。”
他起身取来一本厚厚的卷宗,交到薛淮手中。
薛淮并未立刻查看,而是将卷宗放在案上,又看向众人道:“诸位可有类似的疑难政务”
这句话让刘让心中警惕。
自从那夜领受老父亲的教导,他便很快调整心态改变策略,既然明面上不宜和薛淮作对,那就用正经手段迫使这位来者不善的同知大人让步。
所谓正经手段,乃是这些官吏们的拿手好戏,他们原本准备用来对付谭明光,不料对方履任扬州之后十分低调,让他们准备的手段没了用武之地。
扬州地域辽阔人丁繁多商贸兴旺,每天都会发生数之不尽的问题,纵然有。
如郑宣所言积压的疑难案子,在场属官谁手里没有几十件
既然薛淮想走一条和谭明光完全不同的路,那就请他先解决下属们面对的难题。
刘让深入了解过薛淮的生平,他知道对方身份清贵背景深厚,但是地方政务和京城中枢截然不同。
薛淮在京中靠着天子的器重和沈望的帮助无往不利,不代表他就拥有解决实务的经验和能力,说到底他只是十九岁的官场后起之秀,没有十几年的摸爬滚打,如何能够应付这些疑难杂症呢
只是薛淮此刻的态度略显奇异,似乎他早就料到今日的场面,刘让不禁愈发警惕,同时按下心中的冲动,决定旁观对方的动静。
其他一部分官吏早就得到刘让和郑宣的知会,此刻他们没有太多顾虑,见薛淮主动询问,便相继倾诉苦水,将难题摆在薛淮面前。
经历胡全紧随其后,上报去年漕粮损耗超额核定一事和盐税豁免争议一案。
刑房司吏禀明大明寺《金刚经》孤本失窃案和仪真县十七名河工溺亡一案。
礼房司吏上报府学蒙书刊印纠纷一事和号舍修缮难题,请薛淮判定权责。
户房司吏禀官仓陈米定价争议,请薛淮定夺处置。
……
厅内陷入一片喧杂,众人争先恐后,薛淮案上的卷宗越来越多。
大半个时辰过后,厅内的声浪渐渐平息,摆在薛淮面前的难题已经达到二十余件,涵盖田产、刑名、治安、工坊、赋税、学政、仓储、漕运、盐政等诸多方面。
从在场官吏的表情便能看出,他们虽有刁难薛淮之意,但也确实很难解决这些遗留的疑难杂症。
其实天下各处官衙都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只不过大家都擅长一个拖字诀,事主们若是有人脉关系,或者能够给出一定的好处,他们说不定会尽心努力一下,若不然就只能束之高阁,等待后来者。
如今薛淮就是那个后来者。
想要服众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不论是心怀鬼胎的刘让等人,还是那些并非刻意针对薛淮的中间派,无论他们的初衷是什么,薛淮若是拿不出足够的能力,光凭一个同知的官衔和谭明光若有若无的支持,想让属官们如臂使指自然难比登天。
薛淮看向案上的卷宗,心中粗略计算一下,单独解决一件难题就得不短的时间。
想必在这些属官看来,等他处理完这些政务至少需要一两年,到那个时候他哪里还有锐气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平静地看向翘首以盼的官吏们,从容道:“本官来扬州便是要与诸位同舟共济,因此为你们排忧解难是本官的分内之责。”
此言一出,众人隐约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