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汉姓陈。”
陈老汉感慨道:“老汉年轻的时候去过泰兴,那里是个好地方,有茶有盐还能种桑树,比我们兴化要强多了。”
行商闻言便问道:“老丈何必过谦?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扬州虽地处长江北岸,但是这些年富庶程度稳居江南各府前十之列。兴化纵然比不上那些富县,也要比我们北方很多地方强。”
这会恰逢正午,六月底的日头躁意强烈,镇上几乎看不到有人来往,陈老汉见左右没人再来,索性搬来一张条凳坐在旁边,对那位四旬行商说道:“客人不知,这江南富庶不假,偏偏我们兴化县是个例外。”
四旬行商便是李顺,他见识广博又性情圆融,最适合扮演这种身份,此刻顺着老者的话说道:“老丈若有闲暇,不妨细说。”
陈老汉叹道:“我们这边有几句俗话,各位客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注视中,老者略显悲凉的声音响起。
“水淹垛田米缸矮,锅底洼里哭声唉。”
“黄册赋税催命债,盐丁灶户啃芦柴。”
“官商倒引老爷肥,逃荒船往泰兴开。”
陈老汉的语调荒腔走板,曲不似曲,却又带着几分抑扬顿挫。
行商们无不沉默。
除了李顺之外,另外四人自然是薛淮、江胜、王贵和孔礼,他们都提前换了衣着装扮,又稍稍做了一些改变。
原本薛淮白净俊逸的面庞极为惹眼,不过这两个月他在扬州各地奔波,不光清减还晒黑了不少,只要不刻意显露气度,便像是一个家底还算不错的年轻俊后生。
李顺开口说道:“老丈,我先前在宝应县听说如今扬州府来了位薛同知,他上任之后处置不少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乡绅,难道兴化县没有收到风声?你们的知县就不怕薛同知到来之后问罪?”
“知县……”
陈老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终究不敢在陌生人面前议论本地知县,只能摇头道:“老汉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知县大人不怕查吧。”
李顺心中了然,看了一眼墙边怯生生的女童,问道:“老丈儿女如今不在家中做活?”
听到这个问题,陈老汉凄然道:“命都没了,还做什么活?”
李顺登时满面歉意道:“在下失言,老丈勿怪。”
“没什么。”
陈老汉摆摆手道:“我们这里谁家没有意外死过人?老汉家中原是灶户,也就是盐场上的人家,专门给官家煮盐。这些年日子越来越难,一年到头辛苦煮盐,落下满身病不说,连口粮都不够。老汉的儿子和儿媳就是因为意外死在盐场上,老汉年纪大了做不下去,只能靠着这个茶水铺子混口吃的。”
他看向不远处的孙女,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如他所言,像他家这样的状况,兴化县境内比比皆是,不过是谁比谁更惨罢了。
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