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微微一笑,继而道:“按照他的臆测,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连门人弟子的性命都可以牺牲,更不会在意亡故之人的身后名,但是这里面存着两个关键的破绽。第一,若我是幕后设局之人,我要如何绕过靖安司的耳目,暗中驱使大量人手在翰林院和工部布局?你是此事的亲历者,理应知道这个局固然粗糙,幕后之人的实力却很强。”
薛淮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此刻,他显然更信任自己的座师,当面挑明就是信任的表现。
沈望不疾不徐地说道:“第二,倘若我心机如此狠毒,为何要选择在今天的场合揭开工部的老底,让陛下不得不下狠手?陛下很快就会醒悟,今日是我强行挑起他的怒火,而我原本不必这样直接,大可用迂回的法子将工部的罪证呈递御前。”
薛淮稍稍思忖,然后诚恳地说道:“多谢老师解惑。”
沈望欣慰地说道:“你愿意同为师推心置腹,这令我很高兴。”
薛淮面上浮现笑意,随即略过此事,关切地问道:“老师,这桩案子应该完结了吧?”
“暂时是的,现在只需要收拾工部的烂摊子,应该不会存在阻碍。”
沈望抬手捏了捏眉心,温言道:“你这次表现上佳,已经在陛下那里留下不错的印象,不出意外过几天你就能收到升官的旨意。按照陛下这些年的习惯,你多半会升为侍读。有了这次的功劳打底,来年你外放就会容易许多。”
“外放?”
“方才薛允襄有句话说得没错,你已经卷入中枢权争的漩涡,这对你来说风险远大于收益,毕竟你还年轻,不可能骤登高位。与其在这漩涡中纠缠,不如去地方涨涨阅历。”
沈望顿了一顿,满含期许地说道:“入阁之路不一定非要遵循前人的脚步,你若是能在地方做出一番政绩,将来再入中枢就会有充足的底气。在我看来,往后这会是一种趋势,没有主政地方的履历很难入阁。”
入阁?
薛淮暂时没有想过那么远,大燕百余年历史上最年轻的阁臣也接近四十岁,他过两个月才满十九,谁知道将来的岁月里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他按下心中思绪,望着中年男人说道:“那老师呢?您这次帮朝廷解决工部的顽疾,理应能更进一步。”
此刻只有师徒二人在场,沈望没有云山雾罩,他平静地说道:“更进一步倒也不难,只是……”
“莫非有不妥?”
“呵呵。”
沈望轻轻一笑,然而这笑声竟有些沉重,他想了想说道:“首辅大人心里有气,陛下也不太赞成我这次行事的手段。”
薛淮还要再问,沈望却岔开话题道:“你不必担心为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蹉跎一二年,无伤大雅的事情。反倒是你接下来要格外谨慎一些,这桩案子结束后安心在翰林院待着,平时多和林掌院交流,这对你极有裨益。”
“是,老师。”
薛淮点头应下。
两人又聊了片刻,随即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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