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笔记本和笔都规整地放进浅米色单肩包里。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绷直的脊背这才允许一点疲惫感浸上来。视线下意识地投向后台区域,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仔细核对着今晚租借设备的使用清单,最后一个技术人员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也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偌大的后台只剩他一人。
林雪萍没有立刻过去。她轻轻地将肩上的包带调整好,指腹擦过略显冰凉的皮质表面。空气里弥漫着尘埃落定的寂静,将刚才的喧腾隔在了门外。她踩着观众席通道里磨损得光滑的阶梯,一步一步,朝着后台灯光最明亮的那片区域走去,脚步声在空旷中荡开细微的涟漪。
江明华伏在临时当作操作台的杂物柜上,台面摊开的演算稿纸几乎铺满了一隅。左手撑在台面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右手抓着一支钢笔,笔尖深深陷在草稿纸里,划拉着复杂的洛伦兹变换公式。
“是声波传递模型,还是声场扩散方程?”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江明华猛然从稿纸堆里抬起头,眼底还有熬夜的红丝和未散的思索迷惘。看清是林雪萍,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眉宇间像有块沉重的石头被挪开了些许。
“是你啊……”他放下笔,指尖下意识地按揉着酸胀的眼眶周围,“都不是。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在开放系综应用下的克雷默斯问题。一个循环非平衡态,计算系统熵增。几个变量耦合得太复杂,怎么也找不到最优的数学路径……”他的声音里沉淀着浓重的水泥般的滞涩感,夹杂着一丝面对她时才流露出的迷茫和挫败。他像个迷失在迷宫中的孩子,迫切地需要一点点光。
林雪萍将包放在稍远的一张椅子上,走近一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那堆如荆棘丛般缠绕的公式上。白皙的手指伸出去,指尖悬停在草稿纸上划痕最深的区域,那里有一片龙飞凤舞的公式矩阵,被反复涂改。
“这里……你预设的绝热条件边界是否绝对成立?”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推导核心的一处关键点上,眼神沉静,“我记得上次翻阅伯克利的热物理讲义附录,提到开放系在处理类似问题时,对边界条件的设定需要引入耗散结构的微观模型进行修正。”她抬眸看他,目光透彻,“或许,试试看引入非线性项来描述系统与环境的信息能量交换,用近似逼近算法分步处理耦合项?我记得朗道那套理论在这类问题的数值求解上有一套巧妙的拆分技巧。”
江明华瞳孔骤然一缩!她寥寥数语,精准地点在了整个推导最滞涩、也是他一直觉得不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的死穴上。绝热边界?是的,他潜意识里一直沿用着经典平衡态的思路,忽略了这个开放系统能量交换的连续性!那个“耗散结构”的名词像一颗骤然擦亮的火星,瞬间映亮了他思维角落里那片模糊不明的阴影。
他猛地抓起笔,几乎是动作带风地将旁边废弃的草稿纸翻过来。笔尖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和兴奋在空白处飞快游走,龙飞凤舞地重设边界条件,勾勒非线性算符,重新组合变量的关联矩阵。思路前所未有地顺畅起来,仿佛堵塞的河道被倏然贯通。他整个身体都前倾俯在台面上,连衬衫袖口蹭到积灰都浑然不觉。专注,沉溺,被点燃!
林雪萍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只有距离缩短到能清晰感知他写字时手臂肌肉紧绷的细微线条。她看到演算越来越顺畅,看到稿纸上诞生出全新的、严谨的公式链。空气里只剩下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逐渐明朗清晰的呼吸节奏,仿佛紊乱的脉搏重新找到了规律的节拍。
“成了!”十几分钟后,江明华重重吐出两个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抬起头,额角渗出了细细一层薄汗,望向林雪萍的眼睛却明亮如星辰,里面燃着纯粹的、属于攻克难关后的巨大喜悦和放松,“非线性修正……分步迭代……最后一步的数值解代入,完美收敛!雪萍,你真是……救命了!”那声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的“雪萍”,在空旷寂静的后台激起细小的回响,让刚涌上心头的激动喜悦瞬间凝住了片刻,空气似乎都多了一丝温热的粘稠。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眼底跳跃的光焰中,浮动着更深沉的感激与某种灼热。
林雪萍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灯光自他身后上方打来,那层薄汗沿着他鬓角滑落,喉结因说话而上下滑动,少年充满生命力的疲惫与锐气混合着扑面而来。她压下心中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