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环的背后。
“Z垫——抑颤。”他一边说,一边把钳子啪嗒一夹,“这法子土,可钝。”
TEE的灰点没立刻消失。
“再等十秒。”巴克不看屏,他看的是自己手背上几道被机油吃过的黑线,像几条河在一起喘气。
10,9,8……3,2,1。
灰点灭。
回读延迟从+11s退到+2s,再退到—1s,最后稳在±0s的小摇里,像心跳找回了自己的拍。
“现在笑可以了。”巴克把扳手往臂弯里一夹,总算让牙齿露出一点光。
雷枭吹了个口哨:“老巴,王冠得给你打上了。”
“打你个头冠。”巴克白了他一眼,“王冠是干嘛的?挡灰?我这脑袋不怕落灰,怕的是你们给我抬起来再摔下来。”
众人笑声一起冒出来,像按了一个通气按钮。
笑声没歇,外环城那帮爱热闹的学徒既然被“王冠”两个字点着了兴致,当场就扎堆儿开工。
有人掏出一圈铜丝,有人翻找雏菊片边角料,有人把废弃的螺帽串成一圈。
几分钟后一顶“工坊王冠”成了:
——正面是一枚被打磨到像镜子的M12旧螺帽,
——两侧各挂着三片雏菊散热薄片,走起路来哗啦哗啦,
——后沿还吊着一段“失败廊抄本”的纸条,上面是巴克手写的三句老话:
“先在,后拧;先缓,后紧;错写前面。”
“戴一个,戴一个——”
声浪像孩子们在院子里追一只猫。
巴克呆了一秒,手在空中挠挠耳后那根老伤疤。
“你们这帮人……”他叹气,叹得像把笑压在嗓子里。
“戴吧。”伊娃把“王冠”接过来,不过去按他,递给他,“不是捧,是记。我们得找个东西记住这枚螺丝,记住‘最后一枚’也可能出灰点,记住等十秒。”
他接了。
“三秒。”巴克说,“三秒给你们,过了我就摘。”
他把王冠往头上一压。
全场轰地笑起来,雷枭鼓掌鼓得像往炉膛里添风。
见证者把这一幕记进灰页:“众人起哄·王冠——工匠之礼。”
三秒一过,巴克飞快把王冠摘下来,两指一捏,捏得那枚M12旧螺帽“叮”地一响。
他把王冠塞回学徒手里:“挂你们宿舍的钉子上,别挂我脑袋上。我的王冠——”
他把扳手举起来,扳手的黑光在灯台下像一条稳稳的河。
“——是这个。”
众人又笑。
笑里有一点骄傲——不亮牌子的那种,像夜里的铁,微微发红。
“收工。”巴克说。
他没有把扳手放回工具箱,他把扳手举到“条款室”旁边那面白墙上。
墙上已有数个“挂物钩”:
有伊娃的粉笔桶,
有苏离的“逆压曲线”旧模板,
有雷枭在复发流程上签字的纸牌,
有见证者的灰页破角。
现在,钩子等着一把扳手。
巴克先用布擦了擦扳手柄上那些年份累出来的划痕。
他没擦得太干净——那几道油迹像几条老鱼,理应在水里。
“记账。”他对见证者说。
见证者点头,在旁边写:“巴克之扳手:M12·Ti最后一枚,42.5N·±0.2,灰点+11s,Z垫抑颤,等十秒。”
“你写错了。”巴克说。
见证者愣:“哪里?”
“不是等十秒,是等到‘心不急’。”
见证者停了一下,笑,把“十秒”上面添了四个更小的字:“心不急”,再在后面加一滴很小的水点:“(约10s)”。
“巴师,”雷枭靠在栏上,“扳手挂墙上,你不怕手痒?”
“我痒。”巴克哼笑,“我痒就写教案,去把你们新学徒那批手给我掰直了。还有——”
他抬手在空气里敲了三下:短—短—回,“拍还得你们记着敲,我这手啊,该歇歇了,让它想人。”
伊娃把“王冠”换了个地方,和扳手挂同一面墙,但刻意挂得低,像娃娃的纸帽子。
旁边贴上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