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的灰潮角。
雾在海风里散开,轻轻安抚那些因为风止落地而慌张的微生群落——她不想用外来“秩序”
强行压平新家的纹理,她要的是对拍。
夜色降临时,苗圃像一圈微弱的星光伏在半岛肩胛上,风止安静地停在一侧,舱底的火种育箱在黑暗中出极轻的绿。
“第一颗种子,入土。”
巴克在日志上写。
黎明之后,现实问题接踵而来。
能源:脉能塔输出稳定但不高,若要驱动风止的主要系统或扩建“叶舟群”
,功率远远不够。
巴克提出“潮汐琴弦”
方案:在海峡两端拉设柔性能量索,让潮差变奏成电。
他与伊娃、小五在海口立下六根白石桩,第一弦在退潮时弹起一段让人牙齿痒的低鸣,十分钟后输出达到一个脉能塔的三倍。
食物:育箱能出“救命粮”
,可口味单调且需常补营养基。
苏离在风止下腹搭建共生农床:一层养盐生莴苔,一层种陆生藻珠,一层培养菌丝肉;她用古树叶脉导引微生群落“互利”
,让氮循环与碳汇在床内闭环。
第三周,第一批莴苔脆叶端上来,脆甜、带微咸——小队因此忍不住把“基地”
改称“苗圃”
。
住所:叶帐能挡风,却挡不住山脊夜里落下的针雨般的冷露。
伊娃把盐崖上的钙化苔刮下,混入叶胶,涂在帐外,竟形成一层微孔“呼吸皮”
,外冷内暖,夜里再不见白气从帐缝溢出。
医药:雷枭在收集样本时被一种似虾非虾的潮间带生物刺了一下,手背肿成圆面包。
苏离用火种数据库检索,本地毒素为含硫多糖复合物,于是她取海岸藻类中和性多糖做成“解凝凝胶”
,三小时后雷枭能够握拳。
雷枭宣布:等第一批酒酿出来,给她做一杯“凝胶特饮”
。
秩序:人不是齿轮,心不是算盘。
夜里,伊娃提出了“风止公约”
:一、不役使任何具明显学习行为的本地实体;二、任何捕猎须在三倍孳息率以下;三、所有关键技术的钥匙不会交由单人或单系统持有;四、若与本地智慧建立交流,一切资源使用协议必须重签。
每人签下自己的名,甚至把名字刻在叶甲内侧。
“我们不是来复制旧城墙的。”
苏离说,“我们是来种树。”
第四周,苗圃以外的世界开始主动靠近他们。
起初,是风。
风在固定时段会从海上卷来一阵带香的潮,香味不是花,是石——像盐岩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微甜。
小五研究后现:那是玄武岩缝隙里一种“会呼吸”
的矿苔在释放标记性气味,用以吸引某些食石微生物进行清理;换言之,岩体在用生态维持自身结构。
其后,是水。
山脊后的地势低缓,雨季第一场暴雨过后,滩涂边缘出现一圈“年轮水纹”
——水不是向低处走,而是沿某种等势环缓慢润开。
巴克把一枚回授钉放入水中,水位线与脉能塔的拍点呈现出不可能的细微同步。
再后,是“歌”
。
伊娃夜里听见悬崖在唱。
不是风切,是一种极低频的集体共鸣,来自半岛底部的岩腔。
她与雷枭沿崖缝下潜,找到了一个被黑色石乳覆盖的“厅”
。
厅顶密布规则的六角晶体,晶体之间有像年轮一样的细纹在微微移动;当她们把灯关掉,厅内的黑变成了深蓝,像一汪不流动的海。
“这是……行星层面的神经?”
雷枭压低声音。
林战来到厅前,将手掌贴在石壁。
金叶印记热了一瞬又冷回去,“她在记。”
不是人类的记,而是地的记:风从哪来、雨落何处、何时需要收紧根、何处应该放开沙——一种分布式的、无中心的星体记忆。
它没有单一的名字,却用四季写诗。
“我们真的在她体内生活。”
苏离说,“这是一颗会自我照料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