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蹲在那儿修凳腿,孙二娘把案板上的碎包子扫进灶膛,火苗“腾”地窜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极了这十字坡上忽明忽暗的日子。
“那伙人背后是谁?”张青突然问。
“谁知道呢。”孙二娘往馅里加了把新磨的胡椒,“反正不是冲着逃犯来的。昨儿他们踩点时,我看见领头的袖口里露着半块腰牌,是府尹衙门的样式。”
张青的锤子停在半空:“府尹?咱没招惹过他啊。”
“没招惹,不代表别人不想找事。”孙二娘抓起块面团,使劲摔在案板上,“前儿给城西王大户送包子时,听见他跟管家念叨,说府尹想把这十字坡圈进新修的城墙里,咱这铺子,正好挡着路。”
面团在她手里转着圈,渐渐成了个圆剂子:“想让咱挪窝?得看他们有没有这牙口。”
张青咧嘴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牙:“那下次的馅里,得再加点料。”
“加啥?”
“前儿收的那袋铁砂,筛细点掺进去。”
灶膛里的火渐渐缓下来,锅里的老汤还在咕嘟,飘出的香味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辣劲。孙二娘把包好的包子码进笼屉,白汽腾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今早那几个汉子被拖走时的眼神,像饿狼似的,淬着毒。
“怕是没那么容易完。”她轻声说,像是在跟自己较劲,“这包子馅里的锋刃,得再磨得亮些。”
张青没说话,只是把修好的凳腿往地上顿了顿,结实得很。
傍晚时,有个挑着货郎担的老汉路过,放下担子讨水喝。孙二娘给他端了碗凉茶,老汉喝着水,眼睛却在铺子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墙角那堆刚收的荠菜上。
“老板娘好手艺,这荠菜嫩得很。”老汉抹了抹嘴,“前儿在城东看见有人收这菜,给的价不低,说是府尹衙门要的。”
孙二娘心里一动,脸上却没露出来:“府尹也爱吃这口?”
“谁知道呢。”老汉挑起担子,铜铃在担绳上叮当作响,“不过听说啊,那收菜的人特意交代,要带点土的,说是新鲜。”他走远了几步,又回头喊,“老板娘要是有多余的,明儿我来收?”
张青看着老汉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转身问:“这老汉……”
“府尹衙门的菜,哪用得着货郎来收。”孙二娘把荠菜往水里浸了浸,泥土在水面上散开,“他那担子里的针,磨得比你那把刀还亮。”
张青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要留他?”
“留着干啥。”孙二娘捞起荠菜,甩了甩水,“咱这包子铺,装不下那么多鬼祟心思。”她往灶里添了把柴,“明儿他要是真来,就给他装一筐掺了石灰的。让他带回去给府尹大人‘尝尝鲜’。”
夜色漫上来的时候,十字坡的风带着点凉意。孙二娘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官道上的灯笼晃晃悠悠——那是晚归的行人,或是……别的什么人。张青把磨好的刀挂回墙上,刀鞘碰到木柱,发出“当”的一声,在这静夜里,格外清亮。
“明儿的包子,得多包几笼。”孙二娘突然说。
“嗯?”
“万一有客人来得多呢。”她笑了,耳坠上的铜环又开始响,“来的不管是好人歹人,总得让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闹啊。”
灶膛里的火最后跳了跳,灭了。铺子里的光暗下来,只剩下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案板上投下格子影。那堆新调的馅就放在格子中间,像块藏着心事的石头,沉在十字坡这汪深水里,只等着谁来咬上一口,尝尝那藏在鲜香味里的,硌牙的锋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孙二娘就把张青拽起来择荠菜。露水珠沾在菜叶上,看着新鲜,可仔细挑拣时,总能摸出些藏在根须里的小石子——是昨夜张青筛好的铁砂,裹在湿泥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多掺点肥油。”孙二娘往馅里倒了勺炼好的猪油,白花花的油块在案板上慢慢化开,裹着铁砂粒,看着倒像没搅开的猪油渣。张青蹲在灶前烧火,火舌舔着锅底,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那老汉要是真来,见了这带土的荠菜,指定高兴。”张青往灶里添了根硬柴,“府尹想圈地?咱就让他先尝尝土腥味。”
孙二娘没接话,手里的擀面杖转得飞快,面皮在她掌心翻飞,转眼间就堆成了小山。白汽从笼屉缝里钻出来,混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