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十字坡的冻土松了些,路边的荠菜冒出嫩芽,沾着晨露,绿得发亮。孙二娘蹲在灶前择菜,指尖掐断菜根的脆响,混着灶膛里松木的“噼啪”声,倒有几分热闹。
“当家的,这荠菜拌肉馅,得加些姜末才压得住土腥味。”张青扛着半扇猪肉进门,肉上的白霜化了些,在石板地上洇出点点水痕。
孙二娘头也不抬:“知道了。昨儿个戴宗路过,说济州府最近盘查得紧,往来的客商都得搜身,怕是要出什么事。”她把择好的荠菜往竹篮里一扔,篮子沿上挂着的铜铃“叮铃”响了声——那是梁山弟兄送的,说有急事摇铃为号。
正说着,门外的铜铃突然“哐啷”作响,不是摇的,倒像是被人撞的。孙二娘抄起案上的剔骨刀,张青往门后一闪,就见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跌进来,捂着流血的左臂,踉跄着往灶边靠。
“是……是石勇兄弟?”张青认出他来——这汉子是梁山负责传递消息的,去年还来铺子里买过包子。
石勇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往孙二娘手里塞:“快……快藏起来!济州府的人在追俺!”油纸包湿漉漉的,沾着血和泥,捏在手里硬邦邦的,不像寻常吃食。
孙二娘摸出刀,划开油纸包的一角,里面不是银子也不是书信,竟是块巴掌大的生肉馅,肉馅里裹着团薄纸,被猪油浸得半透。
“这是……”张青刚要问话,门外传来马蹄声,还有官差的呵斥:“往十字坡去了!快追!”
石勇脸色一白:“是黄都监的人!俺从东京带回的信,藏在肉馅里才混过前三道盘查,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孙二娘把油纸包往灶膛深处一塞,用炭灰埋了埋:“石勇兄弟,你从后门走,往黑风岭的老窑躲,俺们应付他们!”
张青解下自己的布衫,给石勇披上:“换上这个,官差认不出。”
石勇刚从后门溜走,五六个官差就踹开了门板,为首的黄都监穿着件紫花袍,手里的马鞭往地上抽得“啪啪”响:“孙二娘,看见个受伤的汉子没?他是梁山反贼,藏着通敌的密信!”
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溅到地上:“官爷说笑了,这大清早的,除了买包子的,没见什么汉子。”她指了指案上的肉馅,“刚剁的馅,官爷要不要尝两个?”
黄都监的马鞭往案上一戳,正戳在肉馅里,油汁溅了他一靴子:“少装糊涂!有人看见他进了你这铺子!搜!”
官差们翻箱倒柜,灶台上的碗碟摔了一地,连蒸笼里的包子都被捏得稀烂。一个官差想往灶膛里伸手,被孙二娘一脚踹开:“那火烫得很,烧了手俺可不管赔!”
黄都监眯着眼打量灶膛,火苗舔着柴块,映得孙二娘的脸忽明忽暗。“把火扒开!”他厉声道。
张青刚要拦,孙二娘使了个眼色,弯腰用铁钳扒开火炭——底下的油纸包早被火星燎得焦黑,肉馅混着炭灰,成了黑乎乎一团。
“这是什么?”黄都监指着那团东西。
“昨儿剩的肉馅,扔灶里当柴烧呢。”孙二娘面不改色,“官爷要是不信,自己捡起来看看?”
官差们看着那团焦糊的东西,谁也没敢伸手。黄都监骂了句脏话:“算他跑得快!给我盯紧了这黑店,只要那汉子敢出来,立马拿下!”
一、灶膛藏机
官差们走后,孙二娘关上门,张青急忙扒开灶膛,用铁钳夹出那团焦糊的东西——外面的油纸虽焦了,里面的薄纸却被猪油护着,没被烧透。
“快用水泡!”孙二娘端来一盆井水,把纸团浸进去。薄纸慢慢舒展开,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墨迹被猪油晕得有些模糊:“高俅欲调兵三千,突袭梁山,三月初三卯时动身,由济州府借道。”
张青看得直咬牙:“这老贼!竟想出这阴招!”
孙二娘把纸条往灶里一扔,看着它烧成灰烬:“得赶紧把信送出去。石勇受伤了,怕是走不远,俺们得去接应。”
“可官差在外面盯着呢。”张青望着门缝外的人影,“刚才黄都监留了两个人在对面的茶铺,眼睛都不眨。”
孙二娘往案上的肉馅里撒了把花椒:“有了。”她舀起一碗肉馅,往里面掺了些蒙汗药,“等会儿让买包子的客商给他们送去,迷倒了就好办。”
张青皱眉:“伤了无辜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