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总需求跟不上总供应,最终导致供应相对需求剩余的现象,最终导致了经济潮汐,他的这个观点,朕以为极好。”
“就这么个分配方式,兼并那么多的茶田,又有何用?夷人喝的了那么多茶吗?怎么,让茶叶堆在仓库里发霉发臭不成?”
“浙江完成了还田之后,接下来重点就是生产关系转变、形成商品经济和内需市场要建立,这三件头等大事,都要围绕着向下分配去进行。”
张问达和王崇古问答里,有个让人绝望的悖论。
在经济下行周期里,如果所有的肉食者们,肯加大利润向下分配的比例,从向下分配一成,到向下分配三成,就可以顺利过冬。
总需求仍然小于总供应,但可以维持在生死线之上,不至于在经济下行的周期里灭亡。
如果肉食者继续加大比例,肯从三成加到五成,总需求就会逐渐增加,最终达到和总供应几乎平齐的地步,这个时候工坊完全不必担心是否能够挺过寒冬的问题。
如果肯继续加大比例,向下分配高于七成以上,经济下行周期会立刻结束,总需求的旺盛,会让所有人走出泥潭。
可是,在落潮的博弈里,人们从来没有一次选择过共赢,全都是玉石俱焚。
肉食者们会不断的裁员降本增效、降低劳动报酬、减少供应拉高价格,想方设法的收回成本,最终因为总需求的彻底萎靡,往往既不能盈利,也无法收回成本。
进入凛冬后,只有死了足够多的人,才会结束凛冬,只要死不够,就会一直凛冬。
某种意义上,这是经济上的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所以要做好向下分配,朕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四个织娘,宁愿吊死在南京织造院门前,也不肯活着了。”朱翊钧把张问达的这个悖论,告诉了侯于赵和阎士选。
他又想到了南京织造门前死去四位娼妓出身的织娘。
或许这些织娘临死的时候,不是憎恨官厂对她们关上了大门,而是对世界彻底绝望。
官厂向下分配三成,这三成的利润甚至可以营造官办学堂、保障抚恤、营造官舍,让人活的像个人,但民坊向下分配,甚至连一成都不到。
“臣谨遵陛下圣诲。”侯于赵再俯首,还田已经结束,即便是没有陛下这次临时起意的微服私访,他也会将目光聚焦在这些地方。
“朕信二位爱卿才能,浙江事都交给二位了。”朱翊钧叫他们来,不是问责,而是给他们布置任务。
问题存在,就要想方设法的改变,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装作没看到,没听到,摇摆身体假装大明还在前进这种事,朱翊钧做不出来。
万历十七年八月底,大明皇帝再次从杭州出发,北上向着松江府而去,抵达了南巡的最后一站。
朱翊钧是坐着升平七号拉动的蒸汽火车前往松江府,只用了一日就抵达了苏州,在苏州停留了两日后,再次出发,抵达了松江府。
苏杭已经足够繁华了,但到了松江府,朱翊钧才意识到,万历维新真的已经走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