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凌云翼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颓然,陛下终究是个人,终于有些疲倦和懈怠了。
格物院弄了很多的铁马,但就是铁马,每隔一年都要大修一次,陛下比机器还要勤勉,转了十八年,终于是转的有些累了。
很正常,但凌云翼很担忧,陛下终于要迎来自己的克终之难了吗?这才二十八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凌云翼不由的有点担心万历维新会不会半途而废。
万历维新,他们这代人,是干不完的,得陛下看着保证不人亡政息,至少两三代人,才能真的持续下去。
张居正笑着说道:“次辅多虑,我提的,陛下不准,我就在通和宫跟陛下吵了几句,陛下拗不过,只好准了。”
“啊?”凌云翼颇为讶异,看着张居正有点不敢置信,凌云翼一直以为,奏疏不过夜这个要求,是张居正趁着皇帝年纪小,欺负皇帝才定下的规矩。
张居正一看凌云翼的神情,连甩了几下袖子,面色变了数变,才大声的说道:“我是臣!陛下是君!你难不成以为,我还能给陛下定这么严苛的规矩?”
“陛下少不更事也就罢了,陛下从十六岁开始亲政至今,已经十二年,我在朝中又不是一言堂,那王崇古身后站着官厂,我要对付他,也只能步步为营。”
“奏疏不过夜,是陛下自己给自己的要求!”
“现如今,万历维新初有成效,不能这么赶,这么急迫了,你别看缓这么一天,但没有那种迫在眉睫的急迫感,会轻松些。”
张居正多少有点破防了,凌云翼是次辅,都觉得张居正在皇帝还小的时候欺负皇帝。
张居正可不是胡闹,他之所以要跟皇帝吵架,也要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延长陛下的鼎盛期,减缓克终之难来临的那一天。
奏疏不过夜,真的是太赶了。
张居正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让陛下把给潞王的那套章拿了出来,遇到不想理的奏疏,就往上盖章就是,我在文渊阁弄了个职官表,陛下盖一个章我就给这人记一次,盖九次,就让反腐司查一查此獠。”
“《易》有泰否,泰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
“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上下政如流水,其君臣志同,所以为泰。”
“上下之情壅阏,君上不闻万民之疾苦,臣民不知君振奋之意,上下不交,壅隔之弊,虽有国亦无国耳,所以为否。”
凌云翼是进士,他当然懂,其实《易》这段话说的是否极泰来,夏至最热,慢慢凉爽;冬至最寒,慢慢变热,描述的是自然现象,张居正将他引申到治国,是六经注我。
君臣之间,上下之情,不能做到互通有无,就会志向逐渐疏远,为否(pi),如果没有阻碍,就可以志向逐渐趋同,为泰。
陛下让奏疏不过夜,就是单方面的用力,为了上下之间没有壅隔之弊;但这种事,不能光是皇帝一个人使劲儿,光是皇帝用力,也无法达到目的。
凌云翼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在他看来,最恶心的奏疏,不是奸臣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