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司马昭正骑在马上,在大队禁军的簇拥下,沿着洛阳城内的大街武装巡游。
在司马昭身旁的,是天子曹奂的御驾。包括护卫的虎贲(约等于穿着特制亮甲又身形挺拔的人形手办),天子的伞盖一应俱全。比司马孚仓促之间准备的行头要亮眼多了。
昨日街面上的厮杀,回音似乎还在耳畔响起,只不过那一车又一车的尸体,被拖到城西乱葬岗掩埋的场景,司马昭不曾亲眼所见。
那种似有实无的血腥气,却依旧在空气中蔓延。
司马昭仔细嗅了嗅,察觉不到什么。但不当回事的话,又总是有种呛鼻的铁锈味道,在鼻腔里钻来钻去。
虽然很不喜欢,但面子上的事情,是不能不做的。司马孚的思路,其实换到司马昭身上,亦是一样的。
司马昭需要有一个众目睽睽,将曹奂“送还”金墉城的过程,以示这位傀儡天子,已经在被废的边缘,剩下的就只是下退位诏书。
司马昭和司马孚二人,更像是互相在逆练神功,很难说谁是正的谁是反的。
队伍的最后面,是司马炎和羊琇在压阵。听从羊琇的建议,司马炎特意对司马昭提出他不要走队伍最前面。
看他态度如此坚决,司马昭只好让司马骏和文鸯打头阵。
为了低调行事,司马炎与羊琇二人都是没有骑马,与周遭禁军士卒唯一的区别,便是身上穿着的是锦袍而非盔甲。
“石守信真的走了”
司马炎一脸疑惑,看向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羊琇问道。
“确实如此,桃符去送的他,现在还未回来。”
羊琇对司马炎禀告道。
“可惜,他为什么要走呢,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司马炎喃喃自语道。
羊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或许司马炎本来就不是一个心肠恶毒的人吧。想当年李婉被石守信娶走,他也没有打击报复。
羊琇不动声色劝道:“安世,晋王体弱多病,汝当勉之。”
依照孝道为先的价值观,这样的劝说是大逆不道。
可惜,秉持着所谓“孝为先”的孝道,烙印了深刻的绩效体系,孝道本身就是一种“进步”,而不再是尽孝本身。
比起这种间接的进步,还是羊琇所说的“直接进步”更加要紧。
司马炎点点头,没有反对也没有矫情。
这次先是跟司马孚谈崩,后面扑灭对方的反叛,让司马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对“汝当勉之”这四个字,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不一会,金墉城到了,司马炎将曹奂送到城门下,压根进都不进城,就像是生怕沾染到什么晦气一般。
待曹奂被一众亲随簇拥着进入金墉城后,司马昭便带着禁军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又绕了洛阳城一圈,从云龙门进入洛阳宫。
已经确认跟着自己一起来的禁军控制了皇宫后,司马昭这才领着五百禁军来到太极殿。
此时此刻,中枢朝臣已经齐聚一堂,但每个人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太极殿正殿上,摆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有司马孚的,有司马望的,有司马辅的,总之司马孚一脉几乎所有男丁都在这里了。
他们的尸体大多曾经残缺不堪,是被收敛后,又用针线缝合在一起的。
由于人是在昨天上午发生的兵变中死亡的,到今天已经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然而,太极殿内满朝文武,都不敢对此有所异议,甚至连皱眉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司马昭的亲信看到。
十几具尸体被摆放在大殿内排成一排,那画面极具冲击力。
看到司马孚尸体的那一刻,司马昭立刻跪倒在他身旁,趴在尸体上大哭道:
“叔父啊!你虽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但侄儿并没有想杀你啊!
你挟持天子图谋不轨罪不容恕,侄儿只是想拉着你问一问,你已经荣华富贵多年,为什么要作出这样人神共愤之事呢。
没想到,没想到啊!刀剑无眼,你居然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了。
唉!早知道如此,侄儿就该提前将你抓住下狱啊!”
司马昭哭得很伤心,不知道是想起了过往司马孚还在世时对自己一家的照拂,还是演戏演得太像忘了自我。
那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