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中流淌出来,重新注入这片死寂之地。
“爷爷……是爷爷的声音!”一个穿着星穹神族旧式学徒服的少年幻影,突然从一艘修复过半的星舰旁凝聚。他仰着头,眼中映着星河,泪光闪烁,“他说过,这艘‘破晓号’的龙骨,是他亲手淬炼的星陨钢……他说,等它飞起来,要带我去看星海尽头的光……”
星河的光纹拂过少年,他的身影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实。他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舰体,舰体内部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的心跳。
星河继续流淌,涌入“默语之森”。
这片被“不存在”咒文诅咒的森林,每一片叶子都曾是无声的墓碑,埋葬着被抹杀的诗篇、被撕毁的星图、被焚毁的家书。星河无声的波涛漫过树冠,亿万道“我记得”的声波,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剥离叶片上那层代表“遗忘”的紫黑色硬壳。硬壳剥落,露出底下早已黯淡的墨迹——那是诗人颤抖着写下的最后一行情诗,是母亲在油灯下写给远方游子的叮咛,是孩子用稚嫩笔触画下的星空幻想。
“沙沙……沙沙……”
森林里响起了声音。不是风吹树叶,而是无数书页被重新翻动的声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身影,从一棵巨大的古树中走出。她手中捧着一本由光尘构成的书册,书页自动翻飞,上面流淌着星河带来的诗句和图画。她抚摸着书页,声音哽咽:“我的诗……我的画……我的信……它们……它们还在!它们没有被烧掉!它们被……被记住了!”
星河的光在她身边盘旋,书册上的光芒愈发璀璨。森林不再死寂,低语声、诵读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无数细微的声音交织成一片温暖的背景音。
星河奔涌,直坠“归墟之眼”。
这宇宙的伤疤,时间的坟场,吞噬一切的漩涡中心,此刻正被星河的光芒强行“缝合”。混乱的时间碎片被“我记得”的声波重新排序、编织。那些在旋涡中沉浮、破碎的文明残骸,在星河的照耀下开始重组、拼合。燃烧的战舰残骸褪去焦黑,还原成崭新的舰体,舰桥上,昔日指挥官的身影由虚转实,他望着修复的星图,眼中重新燃起探索的光芒;陨落的战士骸骨上生长出血肉,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不是为了厮杀,而是为了守护身后重建的家园;消逝的文明废墟上,城市轮廓在光中拔地而起,街道上人影憧憧,市集的喧嚣、孩童的嬉闹、钟楼的鸣响……这些被吞噬的生音,被星河从虚无中打捞出来,重新赋予这片死地以生机。
一位穿着星咏者长袍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一座刚刚复原的图书馆前。他胸前的徽章熠熠生辉,手中捧着一卷厚重的典籍。他翻开书页,里面不再是空白,而是流淌着星河带来的历史长卷——那些被归墟吞噬的史诗,被重新书写。
“《归墟之歌》……”老者轻声念出书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它完成了!不是哀歌,是……是重生之歌!”他抬起头,望向头顶奔涌的星河,泪流满面,“谢谢你们……记得我们。”
星河无声,却以最磅礴的力量宣告:存在过,即永恒。
它最终汇入记忆图书馆的穹顶之池。图书馆不再是寂静的殿堂,穹顶的池水因星河的注入而沸腾、翻涌。亿万道声音在这里汇聚、交融、升华。每一本记忆之书都在书架上微微震颤,书页自动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星河的咏叹。中央的初代守誓者雕像,手中的星尘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穿透图书馆的穹顶,射向无尽的宇宙深空。
这光芒,是“记得”的灯塔。
它所照耀之处,熵化的阴影在退却,冰冷的虚无在溶解。那些曾被遗忘的、被抹杀的、被吞噬的,都在“我记得”的星河咏叹中,获得了重生与延续的权利。
因为宇宙的终极答案,并非湮灭,而是——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