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章台宫内烛火通明,将始皇嬴政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在绘有九州山河的屏风之上,随着火焰不安地跳动。
嬴政正批阅奏章,听闻巴清求见,略感意外。宣入后,见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不由蹙眉:“爱卿何事如此急切?”
巴清在侍从搀扶下跪下,声音虚弱却坚定:“陛下!老妇死罪!恳请陛下恕罪!”她剧烈咳嗽,“妾身年迈,旧疾复发,近日心神恍惚,夜观星象,见臣之本命星黯淡无光,恐有不祥。”
嬴政闻言身体微倾,神色凝重——他对天命星象之说极为看重。
巴清续道,声音带颤却字字清晰:“老妇请巫医占卜,言妾身命火将熄,若继续滞留京师,非但自身难保,更恐其衰败之气,冲撞陛下求取长生之无上气运!”她重重叩首,“陛下,长生大道乃逆天之举,容不得半分晦气相侵。老妇死不足惜,万万不敢因一己之故,损及陛下万世不朽之基业!”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语气恳切:“老妇恳请陛下天恩,允准即刻返回巴蜀故里。蜀地清幽,地气温润,更有巫山神女庇佑,或能助老妇重燃命火,驱散晦暗。待恢复后,必再为陛下寻访山川,求取灵矿,以报隆恩!”
嬴政审视着她风中残烛般的模样,又闻“冲撞长生气运”,心中一震,闪过后怕与不悦。任何妨碍长生大业的存在,都需立刻清除。他沉吟片刻,挥袖道:“准奏。念你往日有功,车驾用度由少府安排,即日启程,不得滞留!”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巴清泣声谢恩,被侍从搀扶着退下,转身时眼中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消息迅速传开。
丞相府中,李斯听闻奏对详情,眉头深锁:“命星黯淡?冲撞长生气运?”他放下笔踱步,眼神锐利,“萧烬羽刚炼丹有成,其助力便急着离京?巧合太过,便是阴谋。”他对门外侍从沉声道:“即刻告知御史中丞,增派监御史,明为护送,实为监视!巴清沿途一举一动每日一报,不得有误!另,核查太医院及巫卜官的诊占记录,查验通关符传真伪,有疑必查!”
中车府内,赵高得到密报,阴柔的脸上浮现一丝冰冷的玩味:“好一个冲撞气运。萧烬羽啊萧烬羽,这金蝉脱壳玩得漂亮,是想断线索?”他轻声笑了笑,吩咐心腹:“让罗网的雀鸟动起来,巴清的车队给咱家盯死了,一人一车一箱都要查清楚!她咳出的血痰、用过的药渣,都想办法弄来查验!若是路上‘病重不愈’,也是她的造化。另外,摸透萧先生府中新仆的底细。”
次日清晨,章台宫偏殿。
嬴政目光灼灼,难掩急切:“先生,巴清已归乡养疾。金丹之事,下一步该当如何?朕近日虽觉体健,却对大道渴盼甚切!”
萧烬羽迎上帝王灼热的视线,声音平静却沉稳:“陛下,金丹大道乃逆天而行,夺天地之造化,非一蹴而就。巴蜀之地多奇异矿藏,待巴清归乡重燃命火后,臣或需亲往,一则探病,二则勘察矿脉,寻更强灵材助金丹大成。”
他拿起案几上的陶壶,为嬴政斟了一杯清水,语气深邃:“陛下可知,为何江河奔流需堤坝约束,地火翻涌需山脉导引?无约束则成灾祸。”
嬴政颔首:“自然如此。”
“然也。”萧烬羽点头,“陛下此前龙体如久旱旷野,前日之丹如天降甘霖,故效验显着。但土地若不广厚,雨水终将流失甚至冲毁田垄。陛下承社稷之重,根基关乎天下气运,远非寻常沃野可比,此次巩固期尤需沉心,急不得。”
他观察着嬴政的神色,继续道:“此乃‘进阳火’筑基,需历三十六候方得‘小周天’圆满,根基初固;后续‘退阴符’尚需八十一日,方能‘大周天’圆满、龙虎交汇。待陛下体内龙气与丹力交融,顺应天道循环,方可承更强药力。若揠苗助长,恐前功尽弃。”
嬴政听得龙颜凝重,压下急切,多了份对大道的敬畏:“先生教诲的是!是朕心急了。长生关乎国运,根基不稳乃大忌,朕必静心体悟,固本培元。”
“陛下圣明。”萧烬羽微微躬身,请嬴政伸左手,随即并指如剑,轻点其手腕内关穴——指尖微弱光华若有若无,似与嬴政体内微热气流共鸣,“此乃丹力扎根之象,陛下可安心。”
嬴政感受着那微妙的共鸣,心中大定,满意离去。
殿外廊柱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