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恩一躬,道:“四爷放心,在下必当竭尽绵薄,不负所托。”
待袁易、林如海二人上轿离去,陆其恩即於堂前师位就座,六名学生各按安排,归於己位。
陆其恩轻叩案上戒尺,学堂內顿时鸦雀无声。
他並不急於开讲,而是將六名学生逐一唤至近前,细细询问起往日所读何书,所习何业,进度若何,理解几分。从《三字经》、《百家姓》蒙学浅本,到《四书》章句,乃至些许史鑑杂学,无不问及。
这一番考较,足用了一个时辰,陆其恩已將各人资质秉性、学问深浅掌握,以便日后因材施教。
询问已毕,陆其恩又命六名学生临帖。一时间,堂內只闻得细密的纸笔沙沙之声,淡淡的墨香瀰漫开来。
至午后,教头靳达再次来到学中,先於堂內讲授了一番习武之道,隨后便引六名学生至院中。他亲身示范,教授刀法,六名学生手持木刀,隨著他的口令,劈、砍、撩、掛,一招一式地练习。习刀已毕,稍事歇息,又练习步射。眾人立於划线之外,持软弓轻箭,向著院中箭靶习射,嗖嗖之声不绝。
至申时散学,天色已愈发阴沉,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打在院外梧桐叶上,轻轻作响。
眾学生向先生、教头行礼告辞,各自归去。
郡公府家学的第一日,便在这书香、墨气、刀光、箭影与雨声中,悄然落幕。
……
……
申牌时分,李紈正在自己房里临窗做针线,忽听得廊下丫鬟稟报:“兰哥儿回来了。”忙放下手中活计迎將出去。
贾兰提著青布书包,撑著一柄伞,从雨幕中走来。虽鞋袜沾湿,衣裳也有湿痕,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
李紈心头一紧,忙拉过他道:“我的儿,快把湿衣裳换了,仔细著凉。”
待贾兰更衣毕,李紈便忍不住问道:“今日在学里可还適应先生严厉否同窗可好相处”
贾兰规规矩矩地回话,虽言辞断续,却將一日光景说得分明。
李紈听得仔细,听完高兴,不禁將贾兰搂在怀中,话音哽咽:“我的儿,你定要爭气!”
她想起这些年的艰辛守寡,想到若夫君贾珠在世,见到儿子这般上进,不知该有多欣慰。
丫鬟素云在旁劝慰:“奶奶该高兴才是。哥儿这般出息,也不枉您这些年的苦心。”
李紈拭泪笑道:“正是呢。”
心思转圜间,她又想起袁易与元春的恩情,愈发感激,暗忖该做一身衣裳答谢元春,只是袁易那边却犯了难。自己是个青春寡妇,若送亲手做的鞋袜衣裳给袁易,未免惹人閒话。
正思量间,贾兰道:“母亲,先生布置了功课,孩儿要去温书了。”
李紈望著儿子走向书案,又望著儿子坐在案前专注的侧脸,愈发欣慰,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守寡之苦、教养之艰,都已有了些回报,脑海中也不禁憧憬起了未来贾兰荣耀显达的情景。
她悄步走了出去,转入自己的臥房,房中尚存著一些昔日丈夫贾珠的旧物,她呆呆地看了看这些旧物,走到窗前,对著窗外落雨喃喃祝祷:“夫君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兰儿成才,荣耀显达,保佑我母凭子贵,將来得个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