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噗通”
一声。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李文博对着孔长瑞,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古有神农尝百草,为万民辨识五谷。
今有长瑞兄,于田垄之间,为我等辨识杂草,点明大道!”
“长瑞兄大才!
文博……文博心服口服,受教了!”
他这一跪,就像一个信号。
周围的士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迷茫和怨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羞愧、震撼和彻悟的复杂情绪。
一个士子喃喃自语:“原来……这才是格物致知……”
另一个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认识它。
他们纷纷对着孔长瑞,深深地躬身作揖。
“长瑞兄,我等……受教了!”
声音整齐划一,自肺腑。
孔长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将李文博扶了起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诸位,我们读书人,谁没有一展胸中抱负的雄心?谁不想青史留名,光耀门楣?”
“可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与其在京城的茶楼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最后落得个‘妄议朝政’的罪名,不如静下心来,为身边的百姓们,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你们想啊,若是有朝一日,史书上记载,‘某年某月,国子监生孔长瑞、李文博等人,于西山改良农法,使亩产增三成,百姓感念其恩,为之立碑传颂’。
这难道不比‘某某因空谈误国,被斩于菜市口’,要风光百倍,荣耀万倍吗?”
众士子听得热血沸腾!
对啊!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不朽功业!
沽名钓誉谁都会,可这流芳百世的实功,才是真正的荣耀!
孔长瑞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自内心的笑容。
“圣人所说的‘天下大同’,那个目标太远,太大了。”
“我们不如就从眼前开始,从这片土地开始。
先定一个小目标,就让这个村子,明年人人都能吃上白米饭!”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李文博的肩膀。
“好好干吧,诸位。”
“这既是陛下的考验,也是我们自己的修行!
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我们!”
“长瑞兄,我等明白了!”
这一次,众士子齐齐起身,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与希望。
他们不再觉得拔草是折辱,反而觉得,自己手中的每一棵杂草,都关系着百姓的收成,关系着自己的大道,关系着那青史留名的无上荣光!
一时间,所有人干劲爆棚,重新冲进田里,那架势,比之前被王猛用鞭子逼着,还要凶猛十倍!
……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西山矿村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几百名士子,此刻再无半点读书人的风雅,一个个东倒西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挪。
腰,快断了。
腿,不是自己的了。
手上磨出的血泡火辣辣地疼,浑身上下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抗议。
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再抱怨。
他们的眼神里,虽然满是疲惫,却又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闪烁。
那是一种亲手劳作之后,才独有的踏实与满足。
一个士子甚至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污和血泡的手,咧嘴笑了笑,对同伴说:“以前总觉得这双手只能握笔,没想到,还能握住一捧土,握住一年的收成。”
大部分士子都迫不及待地冲回各自寄宿的民家,此刻对他们而言,一碗能填饱肚子的糙米饭,比任何琼浆玉液都更具吸引力。
孔长瑞却没急着回去。
他站在村口,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茅屋,看着那坑坑洼洼、积满了污水的泥土路,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书上说“民生多艰”
,可那些文字哪里比得上眼前这景象来得冲击?那散着恶臭的水洼,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