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厚重的黑色幕布,缓缓地笼罩了整个华人区。
阿婶心里头一直七上八下的,今晚她早早地就把自家老头子和儿子唤回了家。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刺耳的枪声从不远处传来,像炸雷一样打破了这寂静的夜空。
阿婶身旁的老头子像是被这枪声惊了魂,翻身就要从床上起来。
阿婶眼疾手快,急忙伸出双手,死死地按住了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干什么呀!
不是早就说好了,今晚谁都不许出门吗?这外面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老头子缓缓地坐了下来,他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煤油灯,“嚓”
的一声,划燃了火柴,点着了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在屋子里摇曳起来。
接着,他又借着煤油灯那微弱的火苗,点着了旱烟枪。
“吧嗒吧嗒”
,旱烟枪里冒出缕缕青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旱烟,然后对着隔壁房扯着嗓子:“阿杰,你在不在呀?”
隔壁房里,阿杰闷闷地回应了一声,那声音低沉而又压抑,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
回应完这一声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阿嫂和老头子相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叹息。
原本,儿子阿杰和老刘头家的独女那是情投意合,两家大人也都对这门亲事满意得不得了,还早早地说好了今年就订婚。
阿嫂一家每次提起那女孩,都是赞不绝口,心里头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准儿媳。
可谁能想到,命运竟如此残酷。
老刘家姑娘遭遇了那般惨痛的变故,一时没看住,竟然悬梁自尽了。
刘嫂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悲痛欲绝之下,也喝了卤水,跟着女儿去了。
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这样在瞬间支离破碎,如今就只剩下老刘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
阿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那枪声仿佛一声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心烦意乱。
老刘头那孤独又绝望的身影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实在放心不下,终于忍不住起身下床穿衣。
阿嫂和老头子听到动静,急忙也从床上下来,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阿杰。
阿嫂满脸焦急,紧紧地拽着阿杰的胳膊:“你做什么去呀?这大半夜的,外面乱糟糟的,你去看什么呀?听妈的,明天天亮了再去,现在去太危险了。”
老刘头那破败的小院里,静谧得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没有灯光,只有那如霜的月光,冷冷清清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给整个场景蒙上了一层薄纱。
老刘头独自坐在屋檐下,一头乱如蓬草般肆意披散着。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柴刀,刀身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寒光,宛如他内心深处那无法消散的仇恨与决绝。
他对这个世界,已然没有了丝毫的留恋,那些曾经温暖的回忆、美好的憧憬,都在女儿和老婆子相继离去的那一刻,化作了泡影。
“明天,明天就是我和老婆子以及女儿见面的时候了。”
老刘头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语气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释然,仿佛死亡是他与亲人团聚的唯一途径。
他的目光缓缓投向屋子里那两口薄木棺材。
这两口棺材,是街坊四邻们得知他家遭遇后,纷纷伸出援手,你凑一点我凑一点,好不容易才筹集起来的。
还没过头七,它们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像是两座冰冷的坟墓。
老刘头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女儿和老婆子那音容笑貌。
女儿那甜美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花朵,曾经是那么的灿烂;老婆子那温柔的唠叨,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是他生活中最温暖的慰藉。
可如今,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老刘头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答滴答”
地掉在柴刀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眼泪,可那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