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的目光,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胶着在柳暗的脸上。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描摹的容颜,此刻正绽放着如初春花蕾般的微笑,纯粹、温润,却又带着一丝洞穿世事的疏离。
柳暗的眼眸,是整个房间里最夺目的光源,仿佛不是在反射外界的星辉,而是其本身就蕴藏着一片宇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星辰在生灭,星云在流转,似乎宇宙间一切的奥秘与法则,都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演算、归于沉寂。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呼吸,乃至灵魂深处最隐秘的念头,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陈楚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感并非源于力量的悬殊,也不是因为智慧的差距,这是一种存在层面上的压制,在柳暗面前,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踉踉跄跄地闯入了一位活了无数个世纪的古神那静谧而浩瀚的神域。
他的一切挣扎、算计、骄傲与痛苦,在她那包容万物的眼神下,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维生系统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低沉嗡鸣,像是宇宙亘古不变的背景音。
巨大的玻璃幕墙之外,是无垠的黑暗与璀璨的星河。
一颗颗遥远的恒星,如同被神明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烁着冷漠而永恒的光芒。
一条瑰丽的星云带,如同一条由亿万种色彩交织而成的绚烂绶带,横贯天际,缓慢地、庄严地流淌着。
在这宏伟到令人窒息的景象面前,任何生命都显得微不足道,然而,柳暗的存在,却仿佛与这片星河融为了一体,她就是这片宇宙静谧的中心。
许久的沉默,仿佛凝固了时间。
“柳暗,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陈楚的声音有些沙哑。
柳暗的微笑没有变化,她缓缓地转过头,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壮丽的星河,仿佛在欣赏一幅永远看不腻的画卷。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完美,宛如古希腊神话中雕塑家倾尽心血的杰作,每一分每一寸都符合黄金分割的极致美感。
星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梦幻般的银辉。
“问吧。”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星尘的低语,却清晰地传入陈楚的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无论他将要问出何等惊世骇俗的问题,她都能平静地接纳。
陈楚的视线紧紧锁定着她那完美的侧脸,他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在星光的映照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连那维生系统的嗡鸣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窗外星河无声的运转。
柳暗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僵硬,她甚至没有回头,她只是微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轻缓而从容,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或伪装。
“不怕。”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比千万吨钢铁还要沉重的分量。
这并非逞强,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陈述,一种对自己生命状态最真实的描述。
“为什么?”
陈楚追问。
柳暗终于将目光从浩瀚的星河收回,重新望向陈楚,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先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如同古井般幽静的平和,以及一丝淡淡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的沧桑。
她开始诉说,声音依旧轻柔,却像一条缓缓流淌的长河,将一段被尘封在黑暗与绝望中的历史,慢慢地铺陈开来。
“陈楚,你虽然活了两百年,但是,你被养父从实验室带出来之前,你有一百八十年的时间是处于幼儿状态,那段漫长得足以让一个王朝更迭的岁月,对你来说是完全空白的,你甚至于都没有任何记忆,你真正的人生,你的记忆,是从行尸岛上那二十年左右的成长开始的,而我和你不一样。”
柳暗顿了顿,仿佛在整理那些过于沉重的记忆。
她的眼神飘向远方,似乎穿透了飞船的合金外壳,看到了那个被遗弃在时间尽头的星球。
“我虽然比你小,只有一百五十岁左右,但是,我在山海星尽头基地里面,并不是在无知无觉的幼儿状态中度过的,我是在一个拥有十岁孩童心智的状态下,独自度过了一百多年的时光。